他大声说:这笔钱还控制在我手中!没错,我名下的钱比你的头发还要多。朋友,要是你手里有钱,又懂得怎样管钱用钱,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想一个为所欲为的人会甘心呆在这种到处是老鼠和虫子的破旧船里吗?不,朋友,这种人他不仅要自救,而且还要帮助他的难友,你可以放心地依靠他。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开始我不以为然,可是过了一会,他又试探了一番,并且一本正经地向我发誓,确实有一个夺取船只的秘密计划。在上船之前,已经有十二个犯人做好准备,普伦德加斯特领头,他用金钱推动这次计划。普伦德加斯特说:我有一个同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诚实可靠,钱在他手里。你猜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呃,他就是这只船上的牧师——那位牧师,没错!他在船上穿一件黑上衣,身份证很可靠,他带着可以买通全船人的钱。全体水手都是他的心腹。在他们受雇到这艘船之前,他就用现金把他们收买了。他还收买了两个狱卒和二副梅勒,如果他认为船长值得收买,那他连船长本人也会收买过来。
“我问道:那么,我们究竟要干什么呢?他说:你看呢?我们要染红一些士兵的衣服。我说:可他们都有武器啊。”
他说:朋友,我们当然也有武装,每人两支手枪。全体水手都是我们的后盾,要是还不能夺取这只船,那我们就该进幼儿园了,就太没用了。今天晚上你跟左邻的人谈谈情况,看他怎么样。我照办了,了解到我的左邻是个年轻人,处境和我差不多,罪名是伪造货币。他原名伊文斯,现在当然也改名换姓了,是英国南方的一个很富有的人。他完全同意参加这一密谋,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希望,所以在我们的船横渡海湾之前,全船犯人只有两个没参加这个计划。一个很软弱,不值得信任;另一个患黄疸病,完全帮不上忙。一开始,我们的夺船行动很顺利。水手们是一伙流氓,是专门挑选来干这种事的。冒牌牧师不断到我们囚舱来给我们鼓劲,他背着一个黑书包,像是装满经文的样子。他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第三天,我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有一把锉刀、两支手枪、一磅炸药和二十发子弹。有两个狱卒早就是普伦德加斯特的心腹,二副也成了他的助手。我们在船上的对手,只有船长、两个船副、两个狱卒、马丁中尉和他的十八名士兵以及那位医生。虽然有了足够的准备,但为求一举成功,我们决定在晚上突袭。然而,行动却提前进行了。情况是这样的:
在船启航后第三个星期的一天晚上,医生来给一个犯人看病。在犯人床铺下面他看出了手枪的轮廓。如果他当时镇定自若,我们的计划就可能以失败告终,但他是个胆小鬼,一脸惊慌之色的叫出声来,那个囚徒立刻明白事情不妙,并将他抓住。他来不及发出警报,嘴便被堵住了,他被绑到床上。趁着医生来时打开了门上的锁,我们冲上了甲板。两个哨兵中弹倒地,一个班长也被我们打倒。另有两个把着官舱的门的士兵的火枪似乎没有弹药,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在他们准备上刺刀时中弹身亡。当我们冲人船长室时,里面已响起了枪声,推门一看,船长已倒在地上,脑髓把钉在桌上的大西洋航海图都浸湿了,而牧师站在一旁,手中的枪正冒烟着呢。两个船副早就被抓住了,看来事情很顺利,我们成功了。
我们一窝蜂似的冲进紧邻船长室的官舱,坐在长靠椅上畅谈起来,为能重获自由而狂喜。官舱的四周都是货箱,冒牌牧师威尔逊搬来一箱褐色的葡萄酒。正当我们准备举杯畅饮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官舱里立刻充满了烟雾,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烟雾散去后,我们发现那里一片血腥。威尔逊和其他八个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至今每当我想起那桌上酒血飞溅的情景,仍令我感到恶心。我们都被这突发事件吓愣了,幸亏了普伦德加斯特的强悍。他像公牛似的,怒吼着冲出门去,所有活着的人也都随他冲到舱外,看见船尾站着中尉和他手下的十个士兵,他们利用正对着桌子上方的一个旋转天窗向我们射击。但在他们添装新火药的时候,我们冲了上去。他们虽然奋力抵抗,还是我们占了上风,五分钟内结束战斗。上帝啊,那里简直成了人间地狱。普伦德加斯特疯了一样,把士兵一个个扔进海里,根本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一个伤重的中士在海里挣扎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死在枪口下,我们歼灭了全部敌人,只留下两个狱卒,两个船副和一名医生。
对剩下的这几个敌人如何处置,我们发生了争执。许多人在夺回自由以后不愿再杀人。杀死手执武器的士兵是一回事,但是对于手无寸铁的俘虏动手却让人难以下手。我们八个人,五个犯人和三个水手都不同意再杀人,但普伦德加斯特和他的一伙人却决定干到底。他说,我们求得生存的惟一出路,就是把事情干彻底,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将来到法庭指证我们。我们差一点又遭拘禁,不过他终于放口说,如我们愿意,可以坐小艇马上离开。我们同意了他的决定,实在是厌恶这种残杀,不过我们预感到接着会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发生。于是,他发给我们每人一套水手服,还有一桶淡水、一小桶腌牛肉、一小桶饼干及一个指南针。普伦德加斯特又给我们一张航海图说,如果我们遇到其他船只一定要说我们是一艘失事船的水手,侥幸逃了出来。船是在北纬十五度,西经二十五度沉没的。然后他割断了连结小艇的缆绳,任其漂流了。
我亲爱的儿子,下面我要讲的是整个故事中最惊心动魄的部分。在战斗发生的时候,水手们曾经落帆逆风而行,但在我们离开后,他们又扬起风帆,乘东北风驶离了我们。我们的小艇顺风漂流。我和伊文斯是八个人中受过最多教育的。我俩开始研究海图,确认我们所在的位置,计划向何处海岸行驶。这是一个需要细心考虑的问题,因为向北约五百英里是佛得角群岛,向东约七百英里是非洲海岸。由于当时是北风,我们认为最好是驶往塞拉利昂,于是掉头驶向目标。这时我们乘坐在小艇上向后方看时,三桅帆船已只能看见船桅了。我们正望着,突然看到一股浓密的黑烟直升天空,停挂在天上。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巨响,烟雾散尽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哥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的踪影了。我们立即掉转船头,全力向那里驶去,那一片烟雾说明船已经遇难的事实了。
我们乘坐着小艇用了很长时间才到达那里,我们怕来得太迟,耽误了救人。我们只见一条支离破碎的小船和一些断桅残板在水上漂荡,这可以表明帆船真的沉没了,一个活人的影子也没见到。在我们失望地掉转船头时,忽听有人呼救,仔细一看不远处有一个直挺挺的人躺在一块残板上。我们把他救到船上,原来这是一个年轻的水手,他的名字叫哈德森,他身上有多处烧伤的痕迹,神情疲惫,说不出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在我们离开之后,普伦德加斯特及他的那一伙人就动手屠杀剩下来的那五个被囚禁的人。他枪毙了两个狱卒,并把死尸扔进海里,对三副也照此处置。普伦德加斯特下到中舱亲手割断了可怜的医生的喉咙。现在只剩下大副一个人了,他看起来是个勇敢而又机智的人。他见普伦德加斯特手持沾满鲜血的屠刀走过来,便挣开事先设法弄松的绑索,跑到甲板上钻进了尾舱。十二个持枪的罪犯冲向他,他手里拿着一盒火柴,坐在打开的一桶火药旁,当时船上有一百桶火药。大副说,谁敢动一下,大家就一起死。就在这时爆炸发生了。哈德森认为不是大副点的火,而是一个罪犯开枪误中了火药桶。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我亲爱的孩子,这就是事情的经过。第二天,一艘开往澳大利亚的双桅船霍特斯泼号搭救了我们。该船船长毫不怀疑地相信了我们是遇难客船的幸存者。海军部将哥洛里亚斯科特号运输船作为海上失事船只记录备案,而事实真相丝毫没被人透露出去。我们所乘坐的霍特斯泼号让我们在悉尼上了岸,伊文斯和我改名换姓去采矿,在各国人聚集之地,我们顺利地隐瞒了过去。其余的事我也不必细说了。后来我们发财了,一番周游后,又以富有的殖民地居民身份返回英国,购置了产业。二十多年来,我们生活安定、幸福,希望永远忘掉过去。后来。这个叫哈德森的水手来到这里,我一下就认出他就是我们最后从水上救上来的那个人,当时我的感觉你可以想像。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查到了我们的地址,利用我们的恐惧心理,敲诈勒索。你现在该明白了吧,我为什么对他百依百顺,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虽然离开我去敲诈另一个人了,可是他还是在威胁着我们。
下面的字是颤抖着手写的,字迹潦草不清,贝多斯写来密信说,哈德森已揭发一切。上帝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这就是我在那天晚上读给小特雷佛听的故事。华生,这真是一件极富戏剧性的案子。经过这件事后,我的朋友情绪十分低落,后来他迁到特拉伊去了,在那里种起了茶树,听说过得不错。至于那个水手和贝多斯,一直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他们在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没有人向警局告发,所以贝多斯把哈德森的威胁错认为是事实了。曾有人看到哈德森在附近出没,警方认为他杀了贝多斯,然后畏罪潜逃了。正相反,我认为是贝多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死了哈德森,携款逃到国外去了。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了,朋友,对这些感兴趣吗?我可以给你提供有益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