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叫人死如灯灭。云旌非常赞同!
就好像天黑了我们需要把灯打开,天亮了又要关闭。
那天再黑下来呢?灯还是要亮的。
如果生为白色,死为黑暗,那么人这一辈子就是活在太极图里,阴阳鱼旋转不停,灵魂永在轮回。
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一样,人生的起点究竟是从生入死时,还是由死转生时,永远无解。
云旌之所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感慨,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大好青春在一场意外中戛然而止,接着被两个“看热闹”的大哥一左一右的“挟持”,一打听才知道,大哥的身份是鬼差,特地算好了时辰在等自己。
留恋的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身体,云旌就被带离了阳间。
似乎就是一转眼,世界就完全变了。热闹熙攘的人群没有了,大厦耸立的城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黑白色的森林。
一条黄泥路,只留下了云旌一个人的脚印。旁边的那俩鬼差,人家是会飘的!
和电视里面的鬼差不一样,云旌身边的二位并不像黑白无常或者牛头马面,抛去像万古雪山一样不会融化的青白色的面孔和刀劈斧削一般的五官,那他们跟普通人其实没啥两样。
并且都还西装革履的,这要是戴上墨镜,那云旌绝对认为自己被黑社会给绑票了。
云旌偷偷瞄了一眼两位鬼差身上的“铭牌”,左边的叫端木笑,右边的叫长孙殊然。
名字不常见,但是这“铭牌”很亲切,跟服务生身上的没啥两样。
云旌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很悲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难过不起来,人死之后确实有灵魂存在的事实让他感到很新奇。
两个鬼差架着云旌似慢实快的走了很久,终于走出了黑白森林,面前一条黑水河横在了他们的面前,岸边有一块石碑,云旌虽然不认得上面的文字,但是看到河面上架起的石桥,用脚后跟想想也明白了,这河是忘川,那桥基本就是奈何了。
两个鬼差带着云旌停在了桥头前面,端木笑上前扣动桥头的兽头,不一会儿,桥上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随着走近,渐渐清晰。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嘴里叨咕着:“哟,今天这是哪户人家的子孙,劳的动您二位啊?”
端木笑没有言语,直接上前接过黑乎乎的迷魂汤,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个一尺多长的大肚子葫芦,把葫芦塞儿一推,将那碗迷魂汤“汩汩”的灌入了葫芦内。
孟婆黯淡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点了点头:“原来是那几家的后代,赶快过去吧!”
端木笑对孟婆拱了拱手,冷冰冰的道了一句:“多谢婆婆!”
说完,长孙殊然带着云旌走上了奈何桥,没走几步,黑水忘川里面忽然像开了锅一样,巨大的声响吓了云旌一跳,侧目看去,就见忘川里现出一个个黑色的人形身影,不断的哀嚎呻吟,那样子就好像有人掉进沥青湖里,黑的只见其形,不见其容,疯狂的挣扎求生。
不断涌出的鬼影紧紧贴在奈何桥上,好像随时会爬上来一样。数量一多,云旌甚至感觉奈何桥在微微颤动。
长孙殊然见状,赶忙道:“端木,舍给他们一些,免得徒生事端。”
端木笑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犹豫,站在不远处桥头的孟婆也劝道:“端木,忘川鬼众虽然看不见事物,可鼻子灵着呢,你那葫芦里面的味道他们闻得清清楚楚,还是舍一些汤水给这些冤魂们,平息了他们的怨气,你们才好过桥。”
端木笑听了冷声道:“他们的怨气又岂是这杯水车薪能平复得了的?哼,便宜了他们!”
虽然嘴上不情愿,可端木笑还是打开了葫芦塞儿,轻轻一晃,两滴黑色的汤汁一左一右的落入了忘川,那些原本狰狞的黑影冤魂霎时间退去,涌沸的忘川也随之平静下来。
长孙殊然见状架起云旌,双脚一震,迅速飞离了奈何。
云旌疑惑不解,这跟他听说的情况不一样啊,到了奈何桥,不是直接干了一碗迷魂汤,然后变成白痴吗?怎么这汤还被当成宝贝一样给没收了呢?
转身问长孙殊然,不料他只是冷冷回了一句:“你跟他们不一样。”
这是废话,要是一样云旌还不问了呢!刚要继续追问,云旌忽然发现前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灰蒙蒙的雾气阻碍着视线,可即便如此,云旌也隐约看到前面的天空变成了黑色,似乎有什么巨兽隐在其中,莫名的压迫感让他很难受。
随着距离拉近,灰雾渐渐稀薄,云旌终于看清,那黑色的天空居然是一座高得离谱的城门,他感觉自己好像蚂蚁一样,仰视着黑色的城池,极度渺小的感觉冲击得他目瞪口呆。
吱嘎嘎——
巨大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门轴缺油的吱嘎声在云旌听来比炸雷还要恐怖,胸口似乎要被撕裂了一般,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去。
端木笑见状一抬手,一道青光罩下,正好将云旌摄在里面。顿时,世界清静了,原本要爆炸了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在青光中,云旌看到身边的两个鬼差齐刷刷的趴在了地上,两只手放在脑袋前面,居然在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云旌第一反应是自己该怎么做?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样,现在两位鬼差都趴下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照做?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股阴寒的迷雾伴随着若隐若闻的奇怪乐声吹得云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接着就看到缓缓打开的城门里“飘”出来一群黑色似马非马一样的动物,排着八横八竖的阵列,牵出一乘小山一样大小的辇轿。
咕嘟——云旌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
幽谧诡异的乐声似远似近的飘忽不定,围绕在巨辇周围,而在其身后,又整齐排列着两队数丈高下,青面獠牙的鬼怪,一眼望不到边际。每一个鬼怪手里都高举着一面督天大旗,上面有绿色磷火熊熊不灭,气势非凡。
巨辇在经过云旌身边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非男非女的叹息音,穿透了乐声,毫无预兆的在云旌耳边响起:“唉,又一个……”
话音未落,巨辇便好像波涛中的轻舟一样,飘忽远去,随之而去的还有一声莫名的冷笑。
很快,浩大的阵势随着巨辇远去没出视线,隐入了虚空之中。
云旌的胸口终于渐渐平息,他身边的两个鬼差也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云旌忍不住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那是鬼王出巡!”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把云旌连同两位鬼差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绝美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云旌。
长孙殊然一见这女孩眼睛顿时一亮,挤出一丝带着谄媚的笑容:“原来是静瑶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该不会又要背着老爷去阳间玩吧?”
“猜中了就不要说了!”被唤作静瑶的女孩柳叶眉一挑,嗔怪道:“你们可不准跟我老爹说,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们。”
“是!”长孙殊然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不会多嘴多舌的,只是不知静瑶小姐这回是要去阳间何处,要不,我吩咐一队阴兵卫护,也好让老爷放心。”
“多谢长孙大哥好意,只是不必了!”女孩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旌,自言自语道:“居然是青白心……难道是云家子孙?”
端木笑点点头:“静瑶小姐眼力非凡,他确是云氏后裔。”
“真是少见,云家的青白心有多少代没出现了?居然又见到新人了。”女孩大咧咧的拍了拍云旌的肩膀,微微笑道:“见面即是缘分,我叫宿静瑶,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旌。”云旌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青白心……那是什么?”
“是你与众不同的血脉!”宿静瑶若有所思的轻声道:“也不知道你的出现对于云家来说是好是坏。”
云旌听得眉头直皱,鬼差和面前这看似大有来头的女孩口口声声说什么“云家”,这“云家”难不成是自己家的老祖宗?
“那这云家,难道是我的祖上?”云旌又问道。
宿静瑶耸了耸肩,道:“这么说也可以,只不过那是你的真祖宗,先秦时期的!”
靠!云旌一脑门黑线,这追溯的也太遥远了吧?五百年前同姓就是一家了,这先秦时期的……那不得是天下云姓共同的老祖宗啊?
“行了,别磨叽了!”端木笑不耐烦的喝道:“等你去了西北天,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赶紧上路吧,我们兄弟也好交差!”
说完,端木笑向宿静瑶一拱手:“静瑶小姐此去切勿贪玩,免得老爷担心!”
宿静瑶没有理会端木笑,反而深深看了一眼云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他一抱拳:“阴山不改,血河长流,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