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里拥挤着潮热的感动,以致没法好好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想,对于被思念折磨的她一定会像自己一样听见对方的气息就热泪盈眶,如果是听见对方亲口说出自己只能在心底呼喊的名字应该会失声恸哭吧。
手机从指间滑落,随着身体,随着眼泪一起滑落到最冷最硬的地方。然而事实上,冷硬地面对就很简单了,我们两个毫无关系,他只是他而已,我也只是我,不管怎样我们不可能再有交集。
拉开冰冷的车门,他,幽囚着星星的明眸沉积了记忆力所没有的深邃;浅麦色的皮肤不是记忆里的透白,却匍匐着阳光的力量;伟岸见识的身躯找不到记忆里清瘦的影子,蓬勃着成熟与威势……
我完全可以不承认是他啊,但是眼泪与悸动,静默僵化的对视,朦胧在记忆里,凸显在现实里的气息都在撕扯神经,撕扯理智,利落地坐进车里低头落泪,任凭怎么用手掌遮掩阻拦眼泪总会一处指缝洗脸水般廉价涌泄。
但是,******我这种反应不是在犯贱吗?四年了,还没想清楚吗?
而他的回应就是揉心的拥吻。或许,穿着睡衣的我,带着泪痕的我,故作坚强的我看上去确实很贱。
我不顺从更不抵制,明明分别的时候已经被我的冷酷刺伤了,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又以这种方式打招呼?这种方式是为了传达爱还是狠?而答案本身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结果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在一起的结果只是分离,只是伤害,我不会让自己重复一种错误。
他吻她是因为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的反应是痛哭。他曾想象过见面时的无数种场景,高兴地拥抱;违心地责怪之后,驯顺地依恋;冰冷地转身而去等等,却从未想过会是痛哭。他以为哭泣就表明她太过想念他,就像他想念她一样,在四年中忍受着无尽的折磨,他以为,只有最强烈的吻才能排解彼此的忧伤,然后幸福地在一起。事实是,她对自己动情的吻丝毫没有回应。
吻,只是固执在唇舌上。他松开我,扭头看着窗外迷离的光彩。
“Justlikethedead。”冷硬的音腔好像是只为满足****的野兽失望时的愤恨。
我使劲拧自己的胳膊,很疼很疼,不是梦也没死,而是****的现实,既然他已经冷硬了那就不需要我再心痛了。
“对啊,所以,你就去猎食那些鲜活的。我就是平庸刻板,你清楚我淡然无味,就此冷硬地丢弃就行了。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再次见面,四年还不够吗?遗忘,是一件多么耗费时间的事,就这么浪费掉那些忍耐。然而,结果就是一切面目全非,也最好因此忘得更干净利落。”
“你痛苦吗?”
他的声音潮湿,像浸水的棉被。
“快乐的痛苦,因为现在太过快乐才在想起过去的时候感到痛苦,那种无知的、错误的放纵真的很令人痛苦。”
“我们在一起的回忆让你痛苦!而不是我们被迫的分离?!”
他眼睛里恼恨的禽兽撕咬着碎裂的心脏,疼到极端的时候就完全不知道疼了。
“既然你都知道,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四年里我们没一丁点联络!你我不是都很好吗?!你根本就不该出现!我一丁点都不想看见你!”
车门砰然关上,那震撼不及他内心执拗了四年的神圣爱情的崩塌,是她在他心底筑起的,也是她亲自毁掉的……
推开车门跑回宿舍缩在林歌被子里温暖着僵硬的躯壳,林歌柔声问:“怎么了?冰成这样。”
我只是愈加用力地拘着她,束着身体里上涌的潮热。而那些被勉强掩埋,被刻意撕扯的记忆全都意欲复仇般拥挤在心脏里盛放出一片血红的罂粟花。
很美很美,他是我蛮荒生命里最纯粹最温柔的金色阳光,他慷慨地温暖着被现实遗弃的我,这固然很好。现实里这又怎么可能?他高高在上,无所不有;我卑微平庸,勉强苟活,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认可天壤之别的我们无忧无虑地在一起?
本就脆弱的我必须理智地推开这种至美的蛊惑,在没被情感束住双脚的时候就冷硬地划清界限,这样我才不会受伤,才不会因为他高贵的蛊惑最终变成一无所有。不管他有多温暖,体味太多次失去的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傻头傻脑地受伤害。彻底忘记他就对了,我有林歌在啊,过去的事,过去天真的错误彻底埋葬在过去的尘埃里就好了。
他绝美的脸颊上滚过一滴晶莹,却是冰凉的,或许他需要很多很多那种冰冷的东西让自己冷静,但是它们全部淤积在体内火烧火燎地折磨着,他只能在飘雪的午夜凭着极限的车速找寻微薄的麻痹,直到欲裂的头颅在撞击中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