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始坐下来等候另外几个实习记者。他为我和他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烫也不凉,温热温热的,很细心的样子,实在难得。
可能因为我的历练太少,我对男生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大学时交往的几个人身上。印象中,他们似乎都喜欢等待女生为他们倒水,还特别喜欢装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相互攀比哪个女生为他带了便当,哪个女生为了他记了笔记。
很多女生都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我却计较,我永远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成为这种攀比中的女主角,所以我最终和这些男生只能成为说说笑笑的“异性兄弟”,却无缘跟他们花前月下。
三点过五分,两位S大的新闻系男生才急匆匆地赶来。阿明照例冲他们淡淡地笑了一下,只是抬手做了个看表的动作,宽容了他们的迟到,两个男生立刻有点脸红。
看到人来齐了,阿明从抽屉里拿出三叠表格,给我们一人一份,要求我们在半小时内填好。
不会吧,还要智力测验啊?我和两个男生疑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二话不说地摸出笔开始填单子。
阿明则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浏览网页。
前面几张不外是身份、学历、经历方面的登记表,准备给电视台的各个相关部门备份查询。最后一张的问题简直可以用“稀奇古怪”来形容:电视台有多少层楼、主办公楼有几部电梯、电梯是什么牌子……这算什么怪测验啊?扭头望了望那两位男性学友,也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哎!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们了。
我咬牙切齿地对付着眼前的试卷,用笔杆使劲在旁边的草稿上快速乱画着,尽可能地集中我的注意力,保持思维的运转速度,搜肠刮肚地在记忆里搜寻一点点可怜而模糊的记忆,“电梯哦,品牌是……好像是那个经常出现的广告……”“记得电梯的指示灯好像比我矮一点,一排两层楼……比我矮一点就算……”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阿明从电脑后伸出手来,收走了我们各自填写的最后一张表格,“其他的你们就按照表格要求送到各个部门去吧。”
“哇靠!这个老师,有够刁的,刚来报到就给我们下马威啊。”一走出办公室,男生甲就嚷嚷道。
“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吧,高人的想法,哪能一开始就让我们了解呢?”我忍不住维护阿明,仅仅是出于女人的直觉的信任。
再次回到办公室,阿明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桌前,给我们每人面前放了一个精致的活页记事本。
又要干嘛?难不成还要考试?这人,花样未免太多了点吧,我心里有点别扭起来。
“别怪我刚才让你们写那张测试卷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们几位同学的观察力如何。刚才的问题点,都在你们进入这幢大楼的必经之路上,作为民生新闻记者,对社会变化需要达到高度的敏感,因为许多看似细微的变化背后,很可能会暗藏着一则生动的新闻内容,所以你们必须时刻留心身边的东西。”
“但是你们的答卷不太令我满意……”我暗自做了一个鬼脸,看了看自己只答对了两道题的试卷。
“所以,我现在送给你们一人一个记事本,希望你们每天都有新鲜事物纪录在上面,帮助你们培养留心身边小细节的习惯,锻炼对新闻的敏锐程度。”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眼角微微上挑,眼神内敛而随和。尽管内容很严肃,语气却也是淡淡的,像在说一件非常简单而好玩的事情 ,自信而轻松。丝毫不像学校里的那些学究们,老是板着个脸,好像一笑,说出来的话就会轻得化成烟,立刻消失掉,因此他们总是会狠狠地盯住你的眼睛,先让你在心理上产生一种对前辈的敬畏,然后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用力,恨不得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砸晕人的效果,他们就很满足了。
也许是逆反吧,越是喜欢对我一本正经的人,我就越喜欢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心不在焉、很欠“扁”的样子,所以从小没少被我老爸教训。
真正有自信有懂得尊重别人的人,从来不板脸,轻描淡写中就可以表达出重要的内容,言简意赅,举重若轻,反倒让你一脸严肃地仔细听取他话里的每一个字,就像阿明现在这样。
当然,要想拥有这种境界,一般来说必须具备两种因素。第一种,是大权在握,吃定了你,知道你一定会认真地听,所以他不用再在形式上有所作秀;第二种,是对自己所说的话有极度自信,知道绝对不会出错,这种人一般来说都是某种领域内的高手。
阿明看样子不是前一种人,因为我刚才交表的时候已经见过我们的部门林老大了,那么就只有后一种可能,阿明不是电视新闻记者中的凡品。
卫斯理说过,人与人之间如果能够相互产生好感,是因为脑电波相似的缘故,如果你想知道你们之间是否有这种潜在的默契存在,你就集中精力,拼命想着某件事,如果他能感应到,就证明你们的脑电波是相似的。
于是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开始实践卫斯理的建议,心里不停地默念:“阿明做我师傅,阿明做我师傅……”为了不使自己分散注意力,我甚至一口气憋到了底。
正在我默念的时候,结局性的一刻终于到了。阿明委婉地把那两个男生out到另外的部门去实习了,而我嘛,自然跟随他,成为了他直接指导的实习记者。
用out这个词,似乎夸张了点,但基于上述理由,我坚持阿明是部里特别优秀的记者,换句话说,我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个有前途的实习记者喽。
“有没有什么意见,江成美同学?”能有什么问题,我心里暗自说道。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他的好意,起码他还会考虑一下我的想法。
“做民生部的记者是比较辛苦的,当然做好了,也是很锻炼人的。”
“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比联考还苦?”我相信我在说这句话时,脸上一定有一种学生特有的傻气和无畏。
阿明听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是有点欣赏的那种哦。
晚上回到宿舍,我从背包里取出阿明送我们的记事本,慎重地在上面写下第一行字:
通过对小事的观察,培养新闻敏感度。——阿明
明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把今天测验时没能答对的题目全部观察清楚。
写完后,我有些开心地笑了,心里很踏实,我相信自己能被他培养成为一个优秀的电视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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