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幽冷的万亩空堂中,黑雾凝聚的手掌更增森寒,那一刻不停的嘶叫摇魂荡魄:“交出来!快点把它给我交出来!”四怪客面面相觑,高破天小心翼翼地道:“我们暂居您这块宝地,孝敬一些奇珍佳物也是天经地义,但您好歹告诉我们,到底想要什么呀?”对方充耳不闻,连绵不断地道:“交出来!把它给我交出来!”
怒吼声愈来愈厚重,如龙吟虎啸惊涛拍岸,显见主人情绪越加焦急暴躁!
四怪客惊恐万状:“交交交,我们这就拱手奉上!”话虽如此说,但他们委实不知对方索要的是何物,忙手忙脚地将随身携带的物件尽数掏出,先是各自兵器,接着是畅饮一半的美酒,咬了几口的肥鹅,几根甘蔗等物,四怪客战战兢兢道:“大神,您想要什么随便拿。”熟料那声音依然不依不饶地喊道:“快点把它给我交出来!”
四怪客顿时焦头烂额,愁眉苦脸地相互对望一眼,旋即竟是脱下衣衫掷去,四人羞愧难当地赤条条而立,窸窸窣窣地祈祷道:“这次可千万要应准啊,咱们四怪客已是一无所有,是什么都交不出啦!”但耳畔却还是照旧重复着,把它给我交出来的吼叫,高破天色若死灰道:“这可怎么办?”胖如山蓦然道:“啊,我知道他在要什么了!”
高破天忙道:“是什么?”胖如山道:“贞节,他想要咱们四怪客的贞节!”矮临地奇道:“贞节?贞节是个什么东西?”胖如山摇头晃脑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见许多人都把贞节奉为连城之璧,讲的比人身性命还珍贵百倍千倍。”瘦竹竿打量着自己全身每寸肌肤,希冀地道:“贞节,贞节你在哪里?求你乖乖地出来!”
虽然当下危如累卵,但望着胡拉漫扯的四怪客,紫轩忍俊不禁,便在这时棺材中飘出一道闷哼,庞然黑手略一挥动,四怪客立刻被裹挟到望不见的尽头,巨手继而朝紫轩平摊而去:“你,小子,把它给我交出来!”原来他始终,是在向紫轩索取某物,之前由于四怪客挡在紫轩身前,故而闹了乌龙,紫轩思忖片刻,自空间纽扣中取出一物。
正是得自司空青羽,紫轩认为是属于陆馨烟的铜铃!
紫轩道:“你要的,可是它?”其实紫轩话未言尽,黑雾手掌已是忙不迭地自他手中,将那铜铃摄去!便在握住铜铃的一瞬,山崩地裂般的咆哮自棺中泻出:“是它!果然是它!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曾说过,一生不将它解下,除非你死,除非…除非你死!啊啊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怎么离开了你?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指的当然不是紫轩,对方显然是在眷念某人。
棺中人问道:“这青天幻月铃,是怎么到你手上的?”紫轩此时心情有些惆怅,这铜铃他万分笃定是陆馨烟的,而听得对方刚刚的话语,任谁都能察觉出陆馨烟,与棺中人的关系很暧昧,酸楚滋味立即涌上心头,是无计可消除的忧伤,他不情不愿地答道:“是我一朋友捡到,送给我的!”那人又问:“你朋友在哪捡到的?”
紫轩咕哝道:“在一处明显经过惊天动地的大战所在。”棺中人道:“大战?大战!怎么…怎么会,谁?此界中谁还敢与你交手?难道…难道那些人果真违背昔日誓言了么!不可能,不可能,我等为天下人付出了那么多,那些人可都是信誓旦旦地指天立过誓的!不会是这样的,可是…”巨掌攥紧了铜铃,棺材里发出如泣如诉的悲鸣!
语调也是转为悲凉:“可是青天幻月铃在此,而你却在何方?”沉寂良久的清亮之音趁机道:“我的皇,现在您应该相信,我并没有欺骗您了吧,而今您的子民在水深火热中煎熬,那些曾经与您定盟的人,早已将誓言弃如敝履,置之不理!”无比宏大的巨棺开始震动起来,荡漾出一层层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涟漪,气浪恣虐,播土扬尘。
同一时间,该地整个空间都猛烈颤抖晃动!
棺中之主长啸道:“好得很!好得很!你们真是好算计!花言巧语把我们诓骗,自甘封印于一个个苦寒之地,如今我忍受了数千年的寂寞,却是换来如此结果,荒唐!可笑!既然你们背信弃义,便休怪我不念旧约!”清亮之音叩拜道:“我的皇,您决定现世了么,真是太好了!在黑暗中彷徨不安的您的子民,总算盼来了重见天日之时!”
说话之间痛哭流涕,激动非常。
棺中之主泯然叹道:“不,我是无法离开此地的,当初自愿封印之时,我和其余几位兄弟已立下毒誓,此生我们绝不再现人世间!”清亮之音慌张道:“这…这可…”棺中之主笑着截断道:“我虽不能出去,但我这一身修为,却可以全部传与你。”清凉之音既惊又喜,随之而来的是真切的担忧:“可倘若如此,我的皇,您岂非就会殒命?”
棺中之主道:“我死不足畏,只求能拯救我的子民,让他们能安居乐业,为我往日的过错赎罪,你出去之后,要时刻以此为己任,千万记住!”清凉之音道:“但是,我的…”棺中之主道:“大丈夫遇事该当机立断,似你这般婆婆妈妈,当真丢我花族脸面!你一再推辞,怎么,是觉得我的嘱托太重,你做不到?”清凉之音道:“不是!”棺中之主道:“既然如此,就别再推脱!”
交谈到此结束,旋即是一阵漫长的静默,其实时间并不久,但却给人一种亘古沧桑的绵长,巨棺中逸散出璀璨夺目的光团,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但这刺目的光芒很快收敛无踪,紧接着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这次持续的时间真的很久,久到能清楚感觉到那人嗓音已沙哑,哭泣平息后,又是一片寂静,而寂静中一只手掌拨开棺盖伸出。
这只手掌与巨硕的棺盖相比,便如沧海中的一粟渺小之极,然而它轻轻一推,棺盖稳稳当当地一丝丝打开,须臾后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自里面跃出,他长发垂地,浑身布满灰蒙蒙的尘埃,环视了下紫轩与四怪客后,朝巨棺恭谨跪下:“我的皇,您卑微的子民一定会信守承诺,完成答应您的诺言,同时也要让那些伪君子,受到该有的惩罚,使您与其余诸皇的英名,再次远扬天下!”
三拜九叩后,右臂一抻,但见一个个蝌蚪般的字迹,自他与地面接触的右掌蜂拥而出,密密麻麻倾泻四方,待得他收回手掌时,地上已是镌刻出一篇巨幅文字,随后他正欲踏步而出,辽阔无垠的空间中,凭空显现出一张张金黄色封印,封印相互拥挤叠加,渐渐融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龙卷风,呼啸着冲此人席卷而去。
其声呜咽轰隆,大地摇颤崩裂,若摧枯拉朽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但此人只是屈指一弹,看起来不比稚子幼童玩弹球的力道重,其面前的整个平面迅疾向前推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转瞬间将沸腾舞动的龙卷席湮灭,势如吹灰,此人嗤之以鼻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哼,若非吾皇甘愿被封于此,这天下谁人能困得住吾皇?”言罢举步一迈,消失于无形之中,见得他离开,四怪客顷刻间欢呼雀跃。
高破天道:“原来里面是个人,不是厉鬼阴魂,真是的,早知如此,咱们就该邀请他耍耍,看看孰强孰弱。”矮临地道:“这有什么意思,反正结果已经知道。”瘦竹竿好奇道:“结果是什么?”胖如山拍着大肚子道:“当然是咱们四怪客胜了,那么一个脏兮兮的丑八怪,都不是我们的一招之敌!”四怪客互相一望,开怀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紫轩眼珠一转,故作惊讶道:“咦,您又回来了,可是听到四怪客的话,来与他们比划比划的?”一语未毕,四怪客已然是快速躲到一个角落,疯狂抢着最里的位置,上手动脚使牙用头,紫轩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四位英雄,您们这是干什么呢?不会是害怕吧?”四怪客竟是面色凛然:“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们四怪客岂是胆小如鼠之辈,刚刚我们是在活动拳脚备战呢!”
紫轩摇头苦笑,四怪客脸皮之厚,他算是领教了。
骤然他感觉身体一轻,原来是四怪客提着他飞至高空,高破天道:“走,为让你相信我们四怪客,不是在说大话,我们带你去棺材中玩玩。”紫轩笑道:“哈,人家一去去世,你们胆子倒是肥的不得了啦!”四怪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至巨棺处四人一齐运劲,把棺盖掀翻,轰鸣砸落在地,露出棺中光景,只见有一黄袍人躺于正中。
他身躯是正常人大小,棺中空间广阔深远,但你却不会生出空旷之感,反而觉得这巨棺狭小局促。
因为,躺在里面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