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在拒蜀进攻中连连失败,朝中大臣议论如何对付诸葛亮的进攻。太傅钟繇从四个方面进行分析,并推荐人才以退蜀兵。首先讲“统帅领兵必须有过人的智谋才能取胜”,这从“选将”方面来看“夏侯楙、曹真”才能不可同诸葛亮相比。其次以兵圣孙子所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指出曹真不是诸葛亮对手。接着以全家性命保举一人,让圣上下决心,可谓忠心无私。钟繇推举的司马懿,是唯一可与诸葛亮在同等水平的统帅,这点朝中无人否认。钟繇又指出诸葛亮由于惧怕司马懿,所以先用了“反间计”来除去对手。现在起用司马懿是对付蜀军最好的人选。钟繇所言所举,反映了其识人、识敌的过人本领。
《三国演义》第一百零七回中,司马懿用诈病之术骗曹爽、曹芳等人,进而以突然袭击斩杀曹爽,夺得魏国朝政大权。夏侯霸因怕被诛,造反后投降蜀国。姜维欲借魏国内部政权不稳而伐魏,费祎则以国内现状境况力阻出兵。姜维终不听,在联络羌人伐魏中,兵败牛头山。
尚书令费祎劝谏说:“最近蒋琬、董允皆相继而亡,朝廷无人能担当起治理内政的大任。你应该静待时机,不宜轻举妄动。”姜维说:“不是这样。人生如白驹过隙,像这样一天一天拖下去,如何能够恢复中原?”费祎又劝说:“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等远远比不上丞相诸葛亮,他尚不能恢复中原,何况我等?”
三国后期,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后,姜维撑起了伐魏复汉的大任。但因人才不足,国力渐弱,始终处于劣势。应该讲,姜维借魏国内政不稳,出兵北伐是一个时机,何况还有夏侯霸的投诚和引路,这些都是有利条件。但若从国力、智谋方面来看,费祎的劝阻是正确的,在“知己知彼”方面谁人能超越诸葛亮呢?他不能取胜,我们更不可能。静待时机是一种较好的办法。在修整内治、增强国力条件下,瞅准时机出兵应为上策。费祎引用孙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言,是从蜀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全面衡量后来劝阻姜维的。
形篇第四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1],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2]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3]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注释】
[1]不可胜:不可被战胜。
[2]九地:此指隐藏得很深。
[3]九天:在这里极言其高。
【译文】
孙子说:从前善于用兵打仗的人,总是首先创造条件,使自己无法被敌人战胜,用以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机会。使自己不被战胜,主动权掌握在我方手中;敌人能否被战胜,则在于敌人是否有疏漏,给我方可乘之机。所以,善于作战的人只能够使自己不被战胜,而不能使敌人一定会被我军战胜。所以说,胜利可以预见,却不能只凭主观愿望去强求。要使敌人不能战胜我方,这是防守方面的事,就要做好防守的准备,使得敌人无可乘之机。要想战胜敌人,这是攻击方面的事,就要做好进攻的各种准备。防守是因为我方战胜敌人的条件尚不充分,进攻是因为战胜对方已经绰绰有余。善于防守的,隐藏自己的兵力如同在深不可测的地下;善于进攻的,却如同神兵从天而降,令敌人猝不及防。这样,才能既保全自己又能大获全胜。
【解读】
本节主要论述先求能守,再求攻敌。东汉末年,一个叫王国的人自称“合众将军”,在凉州发动叛乱,围攻战略要地陈仓。汉灵帝任命皇甫嵩为左将军,领兵两万人,前去解陈仓之围。当时,董卓为前将军,麾下也有两万人。不过,朝廷要求董卓须接受皇甫嵩节制。董卓求胜心切,认为行动迟缓的话,王国必攻破陈仓城,因此建议从速赶赴陈仓。而皇甫嵩说:“不必着急,陈仓城虽小,但守备固若金汤。王国不自量力,妄图攻取此城,必将深陷于消耗战。等他们耗不起的时候,自然就会退兵。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没必要救援!”战局果然不出皇甫嵩所料,王国从冬至春,围陈仓八十多天,也没能攻破。久攻不下,部众锐气尽失,王国自知胜利无望,命令退兵。这时,皇甫嵩与董卓再次发生意见分歧。皇甫嵩主张追击王国,董卓说:“这不行。兵法上常讲,穷寇莫追。将军追击敌兵,反倒会刺激他们死战,这对我方很不利。”皇甫嵩说:“你说得不对。王国围城之初,他的士兵群情激昂。我不出兵,那是避其锋芒。如今敌人退却,他们并非为了逃命,而是因为锐气耗尽、身心疲惫,根本无心作战。此时出击,定有收获。”事实证明,这一次又是皇甫嵩的见识拔得头筹。皇甫嵩穷追不舍,屡战屡胜,前后斩敌万余人,叛军首领王国也在逃跑过程中死于乱兵之中。陈仓的固守,就是“先为不可胜”;等到王国的锐气耗尽而退走时再攻击他,就是“待敌之可胜”。
见胜不过[1]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2],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注释】
[1]不过:不超过。
[2]不忒:没有差错。
【译文】
预见胜利不能超过一般人的见识,算不上最高明;通过在战场上交战取胜,即使全天下都说好,也算不上最高明。正如举起轻微的秋毫不能说是力气大,能看见日月算不上视力好,听见雷鸣算不上耳朵敏锐一样。古代善于用兵的人,都是在容易取胜的条件下战胜敌人的。所以,真正善于用兵而且打胜仗的人,没有智慧过人的名声,没有勇武盖世的战功。他能打胜仗是必然的,不会出现任何闪失。之所以能够这样,是因为他作战的策略和措施建立在必胜的基础之上,他所战胜的敌人是已经注定要失败的敌人。所以善于作战者,永远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不放过任何可以击败敌人的机会。因此,打胜仗的军队总是在具备必胜的条件之后才与敌人交战;而打败仗的军队总是想先与敌人交战,企图在战争中获得侥幸取胜的机会。善于用兵的人,潜心研究制胜之道,修明政治,确保法制,所以能够牢牢掌握胜败的决定权。
【解读】
本节论自保全胜之道,主要在于修道保法,胜于无形之中。汉武帝平匈奴就是“先胜而后求战”的写照。西汉王朝建立后,由于实力不强,加上有诸多内政事务亟待处理,只能对匈奴采取和亲政策,然而“和亲”政策并不能遏制匈奴的袭扰活动,汉朝的边患依旧相当严重。但是在另一方面,“和亲”政策也为汉王朝整顿内政、恢复经济、发展生产、增强实力提供了必要的条件。就在这样的有利形势下,汉武帝刘彻登基当了皇帝。他依靠前辈所创造的物质基础,积极从事反击匈奴的战争准备。在军事上健全军制,加强骑兵部队的建设,选拔适应指挥骑兵作战的年轻将领,修筑军事要道;在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在经济上征收商人车船税,实行盐铁官营政策,以增加战争物资储备;等等。经过苦心经营,全面造就了战略反击匈奴的军事、经济、政治条件。于是汉武帝揭开了大规模战争的帷幕。汉武帝反击匈奴之战,始于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共历时三四十年之久,汉军通过三次重大反击作战,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从根本上解决了匈奴南下骚扰的问题。这三次战略反击,分别是河南、漠南之战,河西之战和漠北之战。汉武帝派遣青年将领卫青率大军进攻为匈奴所盘踞的河南地。卫青引兵北上,出云中,沿黄河西进,对占据河套及其以南地区的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所部进行突袭,全部收复了河南地。河西即现在甘肃的武威、张掖、酒泉等地,因位于黄河以西,自古称为河西,又称河西走廊。朝廷委派青年将领霍去病征讨河西匈奴军。霍去病率精骑万人出陇西,越乌鞘岭,进击河西走廊的匈奴。他采取突然袭击的战法,长驱直入,在短短的六天内连破匈奴五王国。接着翻越焉支山千余里,与匈奴军鏖战于皋兰山下,连战连捷,歼敌近九千人,斩杀折兰王与卢胡王,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多人,大胜而回。后来的漠北战役,武帝集中了精锐骑兵十万人,组成两个大的战略集团,分别由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统率。最终大胜匈奴,直抵狼居胥山。汉武帝反击匈奴之战至此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汉武帝反击匈奴之战在军事上的成功经验,在于进行了充分的战争准备,做到了“胜兵先胜而后求战”。
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1];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2],败兵若以铢称镒。
【注释】
[1]度、量、数、称、胜:这五项内容是建立在“地”的基础之上,即下文说的“地生度”。地,指敌我双方的国土。度,是计算双方国土面积的大小。量,是容量,根据国土面积来估量可以产生的人力物力等资源。数,指人力物力这些资源的具体数目。称,比较、权衡敌我双方力量的强弱。胜,通过比较敌我双方力量,就能够估测出胜利的可能性有多大。
[2]以镒称铢:镒、铢,都是古代重量单位。一镒是二十四两,一两相当于二十四铢,所以一镒等于五百七十六铢。以镒称铢,当然是处于绝对压倒性优势。
【译文】
兵法上根据五个步骤来衡量战争胜利的可能性:一是度,二是量,三是数,四是称,五是胜。根据敌我双方的国土,计算土地面积的大小,这就是度;根据土地面积的广度,来测算全国人力物力资源,这就是量;通过对物产资源的测量,来看这些物产能够动员和供应多少军队,这就是数;根据可以动员起来军队的人数,跟对方军队人数加以比较,这就是称。根据这种称量比较,就可以得出胜算有多大把握。获胜的军队对于失败的一方就如同用镒来称铢那样具有绝对优势,而失败的军队对于获胜的一方就如同用铢来称镒一样无能为力,必败无疑。
【解读】
本节论述衡量战争胜利的五个步骤,从大的方面说,自然是指国土的广度;但从某一次战争来讲,度则应该指作战的地形,量则指作战地域的大小,数指本次作战中的两军人数,称指该战役中敌我双方军力的对比,从而得出是否能取胜的判断。战国时,魏国攻打韩国,韩国向齐国求救,齐国派田忌和孙膑前往。孙膑让大军直逼魏国首都大梁。魏将庞涓听说后,赶紧从韩国前线带军往大梁返回。孙膑对田忌说:“魏军剽悍,轻视我军,认为我军胆怯。我们可以因势利导。让我军刚刚进入魏国时挖够十万人用的军灶,第二天挖够五万人用的,第三天只挖够三万人用的。”庞涓每经过齐军驻军的地方,都察看军灶,大喜:“我本来就知道齐军怯懦,进入魏国才三天,就已经逃亡过半了。”就把步兵甩在身后,带着轻骑兵急行追赶。孙膑计算庞涓的行军速度,夜晚应当到马陵。马陵这个地方,道路狭窄,两边多高山险阻,可以埋伏兵马。孙膑就在马陵道旁,把一棵树的树皮刮掉,显出里面的白色树干,上写“庞涓死此树下”。命令齐军的弓箭手,如果晚上见有人举起火把,就万箭齐发。庞涓夜里赶到马陵后,见到白色的树干,就命人举起火把看写的什么字,结果受到齐军万箭齐发的“招待”。齐军大胜,把魏太子都俘虏了,庞涓也自刎而死。在这个事例中,孙膑完美地运用了“度”、“量”、“数”、“称”、“胜”,孙膑估计庞涓日暮当行至马陵,是地生度;马陵道路狭窄,两边多高山险阻,可以伏兵,是度生量;让齐兵弓箭手埋伏在两旁,见火把举起而万箭齐发,是量生数;孙膑料定庞涓必然要甩掉步兵,只带着为数不多的轻骑兵,日夜兼程来追赶,这是数生称;结果孙膑所有的预料都丝毫不差,最终能够获得全胜,这就是称生胜。
胜者之战民[1]也,若决积水于千仞[2]之溪者,形也。
【注释】
[1]战民:指统帅指挥部众参加作战。
[2]仞:古代长度单位,一仞相当于八尺。千仞,形容极高或极深。这里是指深度。
【译文】
胜利者指挥军队作战,就如同决开八千尺深溪中的积水那样,势不可当,这是军事实力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