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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送别

上海浦东机场。

九月的上海,没有盛夏的酷热,但还称不上凉爽。偶尔的一场阵雨给空气带来了湿气。机场内各色行人川流不息。这里是国际航班的候机区,陈依然是其中的一员。

陈依然在两个月前,肯定没想到此刻她会去巴黎,而她的人生将因为一张巴黎时装周的入场券而改变。陈依然手里拿着登机牌,脸上洋溢着憧憬和兴奋,她终于要去巴黎了。尽管这次办的是旅游签证,在巴黎只能待十五天。但她为这个十五天,像是准备了二十五年这么久。她大学学了四年的服装设计,毕业后也做了三年设计助理。在上海这座大城市,快速的生活节奏、繁重的工作压力和高额的生活成本,确实能够把普通的上班一族压得喘不过气来。失去梦想,忘记初心,混沌的过着日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陈依然从没放弃过梦想。在她的好朋友岳小清面前,她能够大言不惭地说:小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穿着我设计的服装在巴黎走秀!陈依然每次这么说,总能把岳小清逗笑。

岳小清当然知道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中国的设计师作品出现在巴黎时装周,那是多么不容易啊!中国那么多已经成名的设计师每天眼巴巴的就是挤进巴黎时尚圈,而你陈依然,在国内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好吧,即便让命运之神眷顾你,等你陈依然成名那天,我岳小清还不已经变成了老太婆啊,还能穿起那云裳美服吗?但是依然还有梦想是多么可贵啊,因为她的梦想早已经被现实磨得无影无踪了。岳小清是陈依然的大学同班同学,176的身高,即便现在是一个四岁小女孩的妈妈,岳小清仍然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时装周的入场券从遥远的巴黎通过国际航空邮件寄到陈依然手上时,是一个多月前的事。陈依然接到邮件,看到入场券时,她惊呆了,一开始以为在做梦,直到要身旁的同事使劲掐她,真实地疼痛感又让她兴奋得不得了。下班回到家,她兴奋地给岳小清打电话,岳小清起初还不相信,直到岳小清来找依然,亲眼看到那券才敢相信,并说要依然趁着这好运气去买彩票。

紧接着,陈依然着手做去巴黎的准备,即便她不知道巴黎之行会有什么境遇,但她义无反顾地不想浪费这得来不易的一张票。人生总该有一次为了一场无法预知的冒险而启程。

依然拿到入场券后,就在网上开始预订巴黎的经济酒店,查好了路线图,计划好了在巴黎的吃、住、行,做好了一切功课。接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月。心系一个目的地后,其余的时间都是艰难的等待。

她要感受那里的时尚气息和氛围,见识巴黎时装真实而迷人的一面,她要和国际大师面对面的接触,说不定会给自己的设计生涯带来不一样的灵感和改变。她在梦里邂逅巴黎无数次了,为的就是这十五天的亲密接触。她为此向上司请了十五天的假,请假那天,上司大骂了她一顿,说:“陈依然,你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期请假呢,你知不知道我们设计部的任务有多重吗?而且你还想请十五天!我不批准,你明天不来上班,以后就都不要来了!”陈依然不管了,不知道上司那句话是不是就把她给炒了鱿鱼。反正她第二天就没去上班,上司生气也不管了。因为巴黎的宾馆和来回机票都定好了,一定要去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至于会不会被炒鱿鱼,等从巴黎回来,再面对吧,再收拾残局吧。依然心里这么想的。

现在只等着上机,十四个小时后,她就可以呼吸巴黎的空气了。巴黎对于每个服装设计师充满了诱惑。当然陈依然也不例外。陈依然的梦想是想成为一名成功的时装设计师,作品受到时尚圈的认可,在巴黎时装周的T台上,修长迷人的模特能穿着她设计的服装走秀,灯光、照相机全部聚焦,最后,她自己也像模特一样穿着华衣丽服风光出场,作为设计师,作为东方的设计师,强烈的震撼到巴黎这个尖端的时尚圈。

岳小清、熊勉,还有岳小清四岁的女儿思思在机场为依然送行。熊勉抱着思思,岳小清在跟依然话别。

“依然,看到你这样去巴黎,我真的特为你高兴。要知道,巴黎时装周曾是你和我共同的梦想。依然,你是幸运的,我知道老天爷一定眷顾每一个像你这样一直坚持的人,要知道那些女明星每年都是想尽各种办法弄到时装周的邀请卡。”岳小清羡慕地对依然说。

“我买机票前问了你的,你自己不去,害我只能一个人去咯。”

“你是有入场券的,难道你要我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你进去,然后等你看完秀出来吗?”

“也许你能浑水摸鱼进去呢?”

“如果有那么容易浑水摸鱼,那还是全世界瞩目的时装周吗?”

然后,岳小清望了一眼熊胖,还有他身上的思思,说:“我现在最重要的身份就是思思的妈妈,已经是一个眼里只有女儿的母亲了。有了思思后,心态真的跟以前不同了,只希望给她最好的,相比起去巴黎见识见识,我宁愿把机票钱花在思思身上。我呢,已经这样了,也成不了名模。所以你一定要坚持梦想。哪一天,你成了著名设计师,那么我必须是你的首席御用模特。小清特地俏皮地强调了首席御用。”

陈依然掐掐岳小清的脸:“必须的呀,你肯定得是首席加御用啊。”说着,依然使眼色,要岳小清朝思思望去:“你看,思思跟熊胖多合得来啊,你也是时候正式的认真的考虑给思思找一个爸爸啦。”

岳小清故作严肃地说:“陈依然,你这一去巴黎,到底还回不回来啊?如果你不回来呢,你可以把你不放心的事一次交代完,如果你还回来呢,你就少打抱不平。”

陈依然也故作生气地回应:“岳小清,如果你以后不怕被雷劈呢,你可以继续折腾熊胖。”

“熊胖,我折腾你了吗?”岳小清从熊勉手上抱回思思,并笑着问熊勉。

“没有啊,哪有折腾啊。我就是喜欢思思,思思也喜欢我这个胖叔叔。”熊勉笑眯眯的回答。

“依然,你在巴黎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你那拧巴的法语,我还真是不放心。你自己机灵点,总之不要把自己弄丢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管家婆。”

“思思,快亲亲你依然阿姨,跟阿姨说再见。”

机场广播在提醒飞法国的航班可以登机了。陈依然和大家道别后,走向登机处。依然心里想着,到了法国,她第一个电话要打给她的爸爸妈妈,那是她的服装设计启蒙老师,她要告诉爸爸妈妈她离梦想越来越近了。第二个电话打给岳小清。

陈依然的老家在中部的一个小城市,爸爸妈妈是裁缝师傅,在当地开了一家缝纫店。从小,陈依然的新衣服就比班上同学要多,因为店里来了新布料,爸爸妈妈在杂志上看到新款式,就会给宝贝女儿做新衣服。这一点,让陈依然从小就有小小的优越感。即便后来,陈依然的衣服大多是在服装店买的,而不是爸妈做的,她也对服装有了天然的亲切感。她看惯了爸妈怎样裁剪布料,知道衣服是一针一线从缝纫机里踩出来的。对服装的热爱,是源于陈依然从小受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小时候最大的快乐,除了在美术班学画画,就是在父母的裁缝店里捡父母裁剪剩下的布料给自己的洋娃娃做衣服。小依然还做得有模有样。高中考大学时,她的目标就是学服装设计。她要正规系统的学习,她要成为真正的服装设计师,要让很多很多人穿上她设计的衣服。高考发挥不错,她考了上海一所大学,如愿学了服装设计专业。那年她18岁,达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目标。

送完依然上飞机,熊勉开着的士,载着岳小清和思思往市里开去,岳小清坐在副驾驶,思思一个人坐在后排。熊勉好奇地问:“小清,依然是怎么有巴黎时装周的入场券的啊?那票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啊?依然说是巴黎的一家杂志社寄给她的,说是在忠实读者里选中了幸运粉丝。依然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是《L‘OFFICIEL》(法国高端顶尖的时尚杂志)的读者,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给那本杂志投稿,但都是石沉大海。不过,听依然说最近一年里,那家杂志社一个副主编给她回过电子邮件。”

“哦,这样啊。杂志有杂志的忠实粉丝,其实你也有忠实粉丝。”熊勉开着车,头偏向岳小清一下,憨憨一笑。

“你说什么呢?”岳小清有些疑惑。

“我熊勉就是名模岳小清的忠实粉丝啊。”

“熊胖,你别笑话我了,这话在我这说说就打止吧。成名要趁早,我这年纪,成不了气候了。我们这行,竞争太残酷了,模特的黄金年龄在16岁到24岁之间,过了30岁,一没成名二没成家的话,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像我们这种奔三的人,基本属于挣扎在垂死边缘,吃不饱也饿不死,但个个心里都明白,命不久矣。现在嫩模一大片,而且一个比一个年轻。你看着她们吧,真是折磨自己,恨自己恨得牙痒痒,我怎么生得那么早呢?”

“你在我心里,就是名模。嘿嘿。”

“还是依然好,坚持设计。设计师没有所谓的黄金年龄。以后思思就算有模特身高,也不要去当模特受我这罪。”岳小清感叹道。

“孩子的发展得根据她的兴趣爱好来,你不能限制她。”

岳小清和熊勉在车上,你一句我一句,思思有多大,他们就认识有多久。熊勉是岳小清最信赖的异性朋友,而岳小清是熊勉心中的女神,神圣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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