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渊死了。鲛人从不轻易落泪,而妃渊自出生至死于绛烨剑下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故六界之内再无人可破那女娲结界。可是在那天,他还是心颤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他不敢赌,也不能赌。他不敢再单纯地把绛烨当做他疼爱的师弟,与他定下“永世守在天界以保苍生,并生不与正道为敌”的约定。绛烨想都没想就应了,临走时却望了他一眼,那遥远的一眼,让他真正明白,从此绛烨,将只是上仙绛烨。
此时,绛烨再一次踏上这三千天梯,特意来告诉他,他要下凡历劫,因为此劫不解将会祸至苍生。当然他是不信的,虽然知道绛烨不会背叛正道,但此次历劫绝对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若只是上仙历劫怎会牵连下界苍生。但他知道,绛烨既已决定,来此不过是告诉他一声罢了,他的威迫不过只是延缓两天,罢了,罢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既如此,你去吧。”
不带任何犹豫,那仙姿绝艳的身影毅然转身离开,他恍惚想起,咽气之前的妃渊好像曾对着绛烨说了一句什么,隔着太远他没有看清楚,只知道紧接着绛烨发出一声悲恸天地的绝望嘶吼。她是说了什么吧,是什么呢,只有苍天知道。
的确只有天知道,灵这无心的错乱,乱了的是谁的一世情,乱出怎样的纠葛恩怨,那反了的结不只是一个盘长结,如其名,却是一场谁的磐肠劫。
“我们以前有见过吗?”向来胆大心直的绯色终于忍不住对这位已经跟了她足足五天的谜一样高冷的陌生男子问出了自己压抑许久的疑问。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他时彻底被他的气质击碎了自己秉持了十八年的审美观,好想冲上去摸一摸是否有温度,是真人还是错觉,所以,她真的就扑了上去,而他也很自然熟稔地接住了她,仿佛是经年未见的老友热情相拥,绯色的脸瞬间变换了N种颜色,正如绯色旖旎,直教对方看怔住了如水的眼眸。绯色可不觉得自己的脸有那么大的魅力,恼羞成怒之下一个大力挣脱,撒腿就跑。虽然这几天知道他一直跟在身后,但坚决不回头,她爱美色却知道自己养不起美色。抱一下就要以身相许啊,那她绯色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要嫁几百回人了,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呵呵。
可扛不住这人耐心非一般的好,绯色本来是跟师兄下山历练的,谁知中途贪玩走散了。十年前遇见一个老头子说她根骨奇特是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但心性不齐,需要有高人指点,否则坠入魔道将万劫不复。还年幼的她压根听不懂那老头絮絮叨叨说些什么鬼画符,只知道从此以后可以不再饿肚子还有暖床睡,就乐颠颠地跟着老头上了山,入了门,成了长白第一百八十二代弟子,而那个老头竟是颇有威望且从未收徒的一代名仙,当然,这些绯色是不在乎的,她只要活下去就好了。说也奇怪,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将要做什么,只知道她想活下去,想好好活下去,只有这一个信念。
“喂,你不会说话吗?”看着面前的绝色的人儿只是静静望着她又不像望着她,更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竟还带有几分深情。绯色火气蹭地上涌,“嗯,我们见过。”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是眼前人是也。绯色的火瞬间被浇灭,我们见过?!
“我此次前来,便是接你,走吧。”还有人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说瞎话吗?“我知道你现在失去了所有记忆,相信我,即使天下人都欺你骗你,我也再不会负你。如果可以,我愿为你承担一切,负尽苍生又如何,若是早知如此……唉,我倒是怕你恢复记忆,可我又怕你记不得我……”声音越说越小,本就一头雾水的绯色更是云里雾里,他曾经负过她?想着这句话,心口竟微微发闷,什么呀,这人……“哎~你……”还在胡思乱想间,已经逐渐失去意识。绛烨知道,他此时必须让她尽快恢复记忆,至于恢复记忆之后他们之间将会怎样,妃渊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鲛族如今也开始蠢蠢欲动,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魔界妖界都早已有了动作,如今就差一颗激起千层浪的石子,而要阻止这一切发生必须由妃渊亲自出现才可以,如果可能,他这一次再也不会让步,不会放开她的手,要把妃渊留在自己身边,无论要他付出多大代价,也再不会让那些所谓正道以天下太平缚住自己,因为他如今知道自己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抱着她回到下榻的旅馆,一路走过,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为这位今天大清早不知从哪里来的仙一样的男子所吸引,那一举一动间的风华万种,那明明淡然如水的眸子却直教你有坠入深海般窒息的沉迷,还有那动人心弦的嗓音,不说今天的生意是开店以来第一次如此火爆,只说此时那已经被各路女子堵得严严实实的门口,掌柜都乐得合不拢嘴啊,真是美人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心里还盘算着让他留下来做店里的招牌,但只一想招牌二字与那人联系到一起便浑身不舒服,那样的人儿只应天上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