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位于山西省西部,以前一直是个干旱少雨土地贫脊的地方,这里的人就是守着几亩旱地,种着玉米,马铃薯等食物,日出而种日落即归。
二十多年前,这里出现了几个外地来的带着钻探器具,在这地方鼓捣了好些日子,小镇上的人那时没见过那些器具,更不知他们在鼓捣着什么,只是觉得好奇,少见多怪的跟着看热闹的有,议论纷纷的也有。
这些人来了后几个月,竟然有几辆车屁颠屁颠地顺着那所谓的羊肠小道吃力地驶进这个小镇,这可使小镇长上的人热闹了一番,这个闭塞的小镇上的人从来没见过这么高档的小车,以前至多见过的也是个拖拉机,在杂乱的人群里,有个男人有些与众不同,这人长得腰圆膀粗,但跟其他的人相比还是有明显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庄稼汉一个,皮肤黑黑,可这人虽是粗壮,但不象是个种庄稼的样子,皮肤明显得比其他人要白,更明显的是他额上的一道疤痕,显然是利器造成的。此人就叫苟有钱,就是苟慧明的爹,也是慧明嘴里的老混球。
说起慧明的老爹,也得提下他的爷爷,那时他们家在这个贫困的小镇上是最穷的一户人家,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慧明的爷爷是穷怕了,见生了个儿子,就顺着给慧明的老爹取了个有钱,就盼望着哪天有了钱,就吃喝不愁。可老爷爷没盼到有钱有了钱就归西了,可有钱这人,虽说是穷苦人出身,但还是有些头脑,不比小镇上的其他男人,他从小就调皮捣蛋,脑瓜好使,逞强斗狠,如这样的人放到一线城市里,不是学霸,也是个能人吧。
苟有钱,看到这些豪车驶进这里,他知道一定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具体搞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他想,管他呢,先找几个小镇上的有头有脸的人去喝酒先,反正喝的吃的全是别人买单,没钱的日子照样过得潇洒,他俨然是这里的老大。
随着外乡人的陆续进入,苟有钱慢慢地弄清楚了,原来这里发现了大煤矿,他们都是来开煤矿的南方老板,苟有钱凭着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强行介入,每一个开矿的老板都是上通地方官员,下面拉拢地方势力,以便自已在本地展开顺利的开采。就凭着煤老板的提携,苟有钱这些年在西川混得可是风生水起,以至成了真正的有钱人。
苟有钱一旦有了钱,那可真的是不可一世,那些年,是煤矿的黄金时期,煤价节节高,每个煤老板真可谓是日进斗金,苟有钱可是有脑又有能力的老大,深受南方老板的赏识,因此他的钱也是越积越多,这些钱进得太容易,让穷怕了的他更是欢喜不已。刚开始有钱的时候,他对老婆还是很好的,其实他对家人还是不错的,老婆虽然没感情,也没少受他的暴打。打归打,但打过了他还是有些悔意的,这些场景他不顾年小的慧明在不在身边,他只顾自己的心情好与坏来处理,因此,苟有钱在慧明的眼里一直就是个不好的父亲。可苟有钱对独子就是疼爱的不得了,开始赚钱的时候,慧明想要啥他就给他啥,如果可以用钱拿下天上的月亮,他也会去做。
正因为男人有钱就变坏,等他积累到一定的资本,天天跟南方煤老板到处应酬,花天酒地,在那样的环境里,每个有钱人的恶习,在他身上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慧明的眼里他身边总是女人不断,每次回家基本上是烂醉如泥,到后来竟然公开带女人在西川小镇上自由出入。
在慧明的成长过程中,在慧明的印象里,他只有在慧明身上花钱,慧明更是在母亲的哀怨的泪水中长大,一个勤劳,老实的农村妇女,就在这经济腾飞的时代里过早地离去,在经济腾飞的岁月里产生了许多的土豪,也生产了些怨妇,但最重要的是人民的生活质量在不断的提高。在慧明母亲离世的那些日子里,慧明竟然感觉不到伤悲,或许是他过早地体会了这种不有家庭温暖的世界里,虽然那时有个完整的家,可家里总是充满着暴力与泪水。
慧明总想逃离这个家庭,在他母亲去世之后,他极少回家,宁愿一个人住在学校,没钱了就打个电话叫老混蛋汇钱,这苟有钱对慧明绝对是有求必应,没说一个不字,不管在应酬还是在忙碌,他也会安排下面的人马上给慧明打钱。
苟有钱在慧明妈妈去世之后的第二年跟一位比慧明大不了多少的女人结了婚,慧明更是离苟有钱走得更远了,有时苟有钱也会给儿子打电话,慧明一接起就右一句老混蛋,左一句老混蛋,叫了一通就挂了,搞得苟有钱打也不是,不打又想儿子。
临中午时,慧明从出租车里下来,他不直接到家门口,他直接叫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进去要了一个房间,然后直接去了酒店餐厅,点了几个好菜,独自喝起啤酒来。他老妈去世的这些年来,他很少住在小镇的家里,只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回过一次家,现在他跟小镇上的少年玩伴都没联系,也没有他们的联系电话。
“小明,是小明吗?”一位跟慧明差不多的男人站在慧明对面叫着。
慧明一抬头,马上上前拥着对方,紧紧地搂着他的身体喊着:“小鹏,他娘的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小明,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吃饭。”
“一言难尽那,先坐下来,慢慢聊。”慧明紧拥着小鹏坐在身边,嘴里不停地叫着服务生。看菜单,加菜,叫酒,一气呵成。
“小鹏那,你那时一家人突然失踪,也不跟我说下,去哪了?”
“去我娘的老家了,临时决定去得急,那边亲戚赶过来说是姥爷快不行了,只能是半夜启程,哪来得及跟你道别那。”
“那为什么后来都没回来呢?”
小鹏突然一脸的伤感,抬头望了下上面的吊灯,神情黯然。低沉地声音跟慧明说起那次赶路去他外公家的伤心事。
那时小鹏妈妈心急为了赶路,半夜启程,那时没有公交车,更没有出租车等交通公具,在这个贫穷闭塞的地方,更是什么交通工具也没,他们步行赶到县城,搭上汽车赶往他外公的家,他外公的家在非常偏僻的小山村里,心急如焚的一家人,好不容易到了他外公所在的县城已经是夜黑灯亮时分了。出了县车站还得走很长的路才能到他外公家,一家子在公路边好不容易搭上了一辆去那个村的手扶拖拉机,这种拖拉机行驶在山路上,坐在后面斗上的人极不安全,但他们无可选择。
屋漏偏逢连天雨,祸也不单行,他们还没见到亲人,却又发生了车祸,小鹏的父亲命丧现场,小鹏的母亲身受重伤,除了小鹏受些皮外伤外,其他人都没了知觉。年小的小鹏那哪见过这场面,在黑夜的寒风里只有哭的份。
听着小鹏的述说,慧明一直阴着脸,听到这时,他搂了搂小鹏的肩:“兄弟别说了,兄弟清楚这些年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
“后来,就在舅舅家里生活了,跟着他的子女一起,舅舅也是个穷人家,供我上到小学五年级,再也没能力供我了,你也知道,象我这种人也不是读书的料,不读还省心些,以后帮舅舅家干些小活。”
“来,哥们先喝酒吧,别说那些不痛快的事了。”
“等等,我先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光顾着遇上你开心,把自己的事也快忘了。”小鹏一股劲地跑开了。
过了一回儿,小鹏飞快地跑了过来。
“兄弟,我前些天才回到西川,想不到这里变化这么快,早知这样,早就到这里来了,不用跟着舅舅四处打短工了。”小鹏对家乡的变化还有现在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说起这些话也是面带着喜色,人一旦过上比以前好些的生活,生命里那些痛苦很容易会忘掉的,何况是很多年前的那些伤心往事。
少年时的两个好朋友,相遇在这个挺土豪的酒店,不同的身份没有让他们的距离拉开,还是友情依旧,慧明的浪荡无拘个性坦露无掩。小鹏还是那个老实木讷勤快,不同的生活处境还是造成了不同的个性,还是人性本如初。
坐了那么久的车,又逢故友喝多了酒,慧明觉得有些疲惫地对小鹏说他自己就住这家酒店,告诉他房号,再交待他晚上再继续,就到楼上房间歇着去了。
这一睡就睡过头了,慧明睡到八点多才醒来。他想小鹏那小子怎么没来找他的,他就去酒店厨房找他,他看到小鹏在厨房里忙碌着,才知现在是酒店晚餐时间,厨房正忙,他跟小鹏互换了手机号,跟小鹏说自己先出去走走,看看这许多年未曾亲近的故乡。
看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建筑,慧明一路走着,也好久没有在这地方游逛了,自从离开山上的小村庄来到这里后,没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不是住在县城的学校就是呆在自已的房间,他不知那时是否该感谢父亲,有能力把自己跟每亲从山上转到这里,住上舒适的房子,过上富足的生活,在这里的生活跟山上的已是天壤之别。记得在这里,父亲也经常会带他出来逛街,他要什么就买什么,那个老混蛋对慧明比对他自己的亲爹还要好。还记得在家里总是看见母亲哀怨的眼神,那老混蛋自从有了钱,外面有了女人之后,对慧明的母亲已经是不闻不问,主要的就是拿钱给慧明的母亲,天天夜不归宿。
不经意间,慧明走到了家门口,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是不是该按门铃,他本打算在宾馆里住几夜,明天回老家看看小时候的玩伴,再找个时间把家里的摄影器材整理下,运往南方的滨城。正在思量间,他的手就触动了门铃,不一回儿,里面出来了一个粗壮的男人,嘴里还叫着:“谁哪,这么迟了还按门铃,不让人个安心。”
当他打开门,见到慧明时,眼睛闪着欢喜的光茫,用略带激动的口音喊着:“小明那,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先打个电话。”
慧明一言不发,自顾自走向自已的房间。
苟有钱,就一直跟着他,边走边说:“吃饭了没,咱们去外面上馆子吧,咱爷俩好好聊聊。”
慧明推开房门,打开灯,看着依旧整齐陈设的器材,慢慢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跟母亲的合照,眼角随着灯光泛着点泪光。
“小明,还不能原谅我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原谅我吧。”苟有钱走到慧明的身旁搭着慧明的肩膀,很小声地说着,这一生中苟有钱只有这样对小明说话。
“老混蛋,原谅,原谅你,我妈就能活过来吗,如果妈妈能活过来,我就原谅你。”慧明突然挥开了苟有钱的手,站了起来盯着苟有钱大声的喊着。
边叫一边冲出了房间,大步往外走,临到家门口,再对着苟有钱喊着:“老混蛋,明天我会来把摄影器材带到滨城,想再见一面就你给我在家呆着。”
走出家门,慧明不管在后面追的苟有钱,飞奔着走向大街。
慧明大步来到一家摆在街旁的排档前,点了几个菜,找了张桌子坐下,打开一瓶啤酒,加满杯子,一口倒下,顿感舒坦。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随手掏出手机,打给小鹏。
“兄弟,下班了没那,我在这喝酒了,你给我快点来。”慧明把方位跟地址给了小鹏。
那头的小鹏回应着“哥们,快了,快了,你先慢慢喝。”
过了许久,小鹏才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有没有搞错啊,你,我独自喝不闷吗!”
“真不好意思,中午陪你喝了点,被大厨骂了一通,我也是见到你给高兴忘了自己的事的。”小鹏有些委屈,他也是想要陪着慧明喝个开心,只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拿人家的钱,只能替人家做事,由不得自己。
“行了,别管他奶奶的什么大厨那,大不了明儿别干了,先喝酒。”
“你说得轻松那,好不容易找了个高工资的活儿,不能给弄丢了。”
“一个月能赚到多少那,哥们。”
“二千那,比我跟舅舅在外打零工强多了。”小鹏伸出两指头比划着让慧能看着,这一动作可让慧能给逼急了。
“好了,好了,别干了,明儿就不用去了,跟我到滨城去吧,不会比在这里少的。”慧明想着,自己开摄影公司,也得叫人帮忙的,小鹏这样精壮的小伙子不是刚好吗,他随口就说出了。
“小明兄弟,你可真强啊,你毕业多久了啊,就在滨城开公司。”小鹏有些惊讶。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咱们今晚喝个痛快。”
发小相见,自然是喝得人仰马翻,这两人一直喝到排档打烊,分不清东西南北,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酒店,相拥着直到中午。
小鹏一醒来,看看外面射进的阳光,晕着头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一看黑黑的屏,怎么按也是黑黑的,心想糟了,手机没电了,他赶紧把慧明叫醒。慧明睁开眼,瞪着小鹏,一脸的不开心说着:“干嘛呢,兄弟,还没睡够,头还晕着那。”
“小明哥,完了,这下会被大厨大骂一通了,不仅上午没去上班,手机也关机了。”
听小鹏这么一说,慧明一咕噜坐了起来,不是跟你说了吗,跟我去滨城那。
“真的假的那,小明哥。”这小子对慧明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上,还以为昨天是他的酒话。
“骗你干嘛那,你当我好玩啊。”慧明轻轻地拍了拍小鹏的头,这是他们小时候习惯的动作,每当小鹏犹豫的时候,慧明总是拍拍他的头。
“再让我睡回儿,呆会一起去我家,整理下东西马上就出发。”慧明随手拿了些钱给小鹏说:“先去买两瓶水,再买些吃的,觉得有些饿了。”慧明对小鹏还是象小时候那样,什么事都会让小鹏去办,小鹏对慧明总是言听计从,现在这些举动还是让小鹏感动,仿佛回到了那个小山村,回到了那美好的童年。
慧明睡足了,吃饱了,问小鹏需要带什么去滨城,小鹏说没什么,只有几件换洗衣裳,简单的很,慧明就让他回去准备下,他自己下去退了房,在酒店大堂休息区等他。
带着小鹏来到家门口,慧明按了按门铃。
“小明哥,这房子是谁的啊,你乱按什么呢。”小鹏看着这么气派高档的别墅,心想,这小子,从小就好捉弄人,现在还是死性不改,他还不知道慧明的父亲就是苟有钱,现在是真正的有钱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