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松和彩绫混沌温汤下的世界里飞了许久,不仅没有找到蝉儿,反连初来时那朵花也找不着了。这个世界里处处鲜花碧草,奇禽异兽,而且皆是硕大无比,有时一只怪兽从傲松和彩绫身边完全经过,二人都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
这番神奇的景象实在人间难见,彩绫小孩心性,竟在一旁一会儿惊惧,一会儿惊喜,弄得傲松几乎都分不清哪个才是她了。
彩绫和傲松飞落在一片草叶之上,各自盘膝调理,飞了太久,两人都有些真气不济。
“呼!”傲松率先调整好,见小丫头仍在闭目观心,也不敢打扰。于是御剑飞上半空,放眼查探一番。傲松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奇禽异兽都在拼命地奔跑着,而且朝着同一个方向!
傲松御神感气,发现它们竟然是异常的兴奋,似乎那个方向有着莫大的诱惑。傲松心里泛起一阵好奇,暗道那边不会是小蝉儿吧?这些奇禽怪兽难得遇到一个新鲜的生命,难免是有所好奇的,但自己二人对这里而言,也是一种新生命啊!它们怎么对自己二人就毫无所动呢?
傲松皱眉思虑了一阵,未得结果,恰见小丫头彩绫睁开秀目来,忙飞身而下。
彩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仿佛睡了一个美觉似的,见傲松自半空飞下,疑惑地问道:“烂饭桶,你刚才在上面干什么?”
傲松答道:“很奇怪,我发现这里的珍禽异兽们都只往一个方向行进,似乎那边有什么诱惑!”
彩绫顿时眼前一亮,惊喜地问道:“真的?那可要去看看!”说罢立马踏上飞剑,风卷而去。
小丫头片子终于变回了以前的小丫头片子,不过这样也好,以后自己和她相处,没有那么多顾虑,两人未必就回不到以前打打闹闹的岁月里!傲松无奈地笑了一声,忙御剑追去!
柔光似水,气暖如薰,风轻如抚,露甘如霖,放眼此界,一片干净澄明。花香兽语,涤净人心,傲松、彩绫一路飞行,竟觉陶醉其间。二人循着诸禽诸兽的行进方向,倒不似方才那般着急了,只一路感受着美景的洗涤。蝉儿之事二人虽仍放在心上,但明显弱了些许。
二人均不知晓,这片世界之所以花壮草粗,禽高兽大,皆因吸收了过多混沌之灵的力量,以致肌体膨胀所致。花之香自胜常花百倍,草之息自强常草千筹,怡人心神之力自然更是非凡物可比。
傲松、彩绫之所以现在能心无所念,完全是因为在这片世界驻足多时,渐感同化之故,只是二人不知其中蹊跷,受益反不自知了。
这片神秘世界的一角。混沌的天空上投下一道乳白色光柱,履立于天地之间。白乳光韵,本是能令人望之心喜的神光,但不知为何在这片清明的世界里却显得异常诡异,仿佛是一道催命符一般。
傲松和彩绫远远地望着这根光柱,寒意悄然滋生。伴随着阵阵嘶鸣,无数的奇禽异兽走进光圈之内,承载着乳光的沐浴,缓缓升入九天的混沌之中。
彩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呐呐问道:“烂饭桶,它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傲松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对于兽类,我们梵天庄有一种以神感气的心法,刚才我试着感觉了一下,它们竟然很快乐,似乎上面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彩绫早就对梵天庄的御神感气之术十分感兴趣,只不过初见时傲松纨绔名声在外,彩绫料他胸无点墨,相熟之后与他相处又一直打打闹闹没个正形,因此才未加多问。此刻傲松既然亲自道出,岂有不一问到底之理?
彩绫示好似的拉了拉傲松的胳臂,压低声音,忝着脸问道:“喂,烂饭桶,你们梵天庄的御神感气之术有什么奇妙之处啊?”
傲松心中对彩绫本就有太多愧疚,因此已没了与她打闹的兴趣,至少此刻没有,他看了看彩绫轻声答道:“老爹说,气者,万灵之命像也,故喜则气扬,怒则气烈,哀则气靡,惧则气冷,禽兽之类,莫过于此,至于人,感情复杂,气中多有交杂,不可一体而论……他说以强大的神识感知气息浓淡,便可分辨兽类心情,可惜我那时以为这是三流之术,不肯学,所以现在也只略通皮毛而已,呵呵!”笑得很假!
彩绫笑嘻嘻问道:“云伯伯可真是个厉害人物呢!怎么?难道你现在以为它是绝学了?”
傲松含笑摇了摇头,现在想起老爹,傲松心里感情已是复杂难明,但有一种情愫正悄然蔓延,那便是他对他父亲的崇拜之意。试想一下,对一位威严八面,精明干练,武艺卓绝的人物,换谁也难以不生崇敬之意的!
彩绫见他笑而不答,全不似以往嬉皮笑脸,料知他此刻心里对自己的歉疚依然阴霾不散。只是她既然芳心系于傲松身上,所作所为都不自觉地为他着想,她不想傲松在她和双凤之间左右为难,这才故意装作忘却了混沌花蕊中与他的柔情蜜意。
世间并没有什么驱心散,峨嵋派也从来不善于炼制仙药,彩绫那么说只不过为了让傲松心里稍宽一些。他与凤姐姐情意相连,今生必无舍弃之理,加之他自以为凤姐姐已据其全部身心,必然难以容忍他自己对凤姐姐的不忠,若自己还在此事上与他纠缠不休,他万般苦恼之下只怕会疯掉去。
彩绫深深知道,烂饭桶虽然号称纨绔,但实则情深意重,有些事情一旦认定,九死无悔。自己既然爱他,就不该让他为难。自己“忘却”了旧事,他心中或能歉意稍减,自己也赢得了周旋的余地。
她咬咬牙,作出一副调皮模样,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假作生气道:“烂饭桶,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傲松扭头看了看她,眼中充满了凄迷,伸手便拉住彩绫的手,一脸歉意,柔声道:“小丫头片子,如果此生我辜负了你,来生一定补上,你相信我!”
彩绫一听,芳心剧烈颤抖起来,只是自己既已打定主意要减他心中苦痛,就决不可一时心软,令他,令凤姐姐,以及自己都抱憾终生,于是强自镇定内心,作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摆摆手道:“你?呵,要我喜欢你?哎!我还是去投江算了!”
傲松听罢一愣,随即想起她已经记不起她与自己的那段良缘了,心里一阵唏嘘,呐呐难以言语。只是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傲松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摇头骂道:“臭丫头!”骂罢也不继续。
彩绫眼睛一瞪,嘴巴一撅,回骂道:“你才烂饭桶呢!”傲松笑笑,也不以为意,不做反驳。
彩绫想着他在混沌花蕊中的誓言以及刚才那番情不自禁地言语,暖流澎涌,川流不息。心中暗暗回应:“承君此诺,必守永生!”
彩绫犹自感动之时,傲松突然眼睛一圆,大叫一声:“小丫头片子,你快看,这光变了颜色!”
彩绫也是一惊,忙放眼望去,但见乳白色的光柱早已不知何处,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道血红色的光棱!就像一个死神的召唤,要把生灵引向炼狱的苦难!
在场的奇禽异兽陡见此变,原本快乐的兽心顿时一片恐惧慌乱,滥鸣狂吼着开始四处逃散,场面陡见混乱,地面扬尘一片,那些巨大的花草也在它们狂乱的践踏中一片凄惨。
接着血棱再变,中心颜色一深,不知为何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四周禽兽不由自主地便朝血棱飞去。傲松、彩绫更不必说,他们相对于这些巨大的禽兽,就如同一只渺小的蚂蚁,更是挣脱不得,急速朝血棱飞去。
大变陡生,傲松和彩绫还未有准备,此刻惊醒,已在惊慌之中,眼看着自己二人便要被吸进这血棱飞到混沌天空,傲松实有太多不甘,尤其对于彩绫!于是他一面挣扎,一面狂喊:“彩绫,御剑外飞!”
在血棱引力造就的巨风怒吼中,彩绫依稀听得此言,心中再度一暖,他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他能给自己誓言,给自己关心和怜爱,自己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终究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占有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彩绫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不少,而烂饭桶也不再是以往那个烂饭桶了,他有了他自己的担待,自己的信念,自己的责任心,跳脱的性子也变得沉稳多了,虽然时不时还与自己斗斗嘴,但终归对自己已是怜爱多于好玩了。
彩绫一念及此,微微一笑,大喊道:“烂饭桶,你也加油脱离这个血棱引力!一定要飞出去啊!”喊罢,暗念峨嵋心法,以精活剑,以气御剑,以神感剑,挣扎着踏剑外飞。
傲松盯着彩绫点了点头,感受着彩绫的浓浓关切,信心陡觉增长百倍,心中一片沸腾热血。眼睛一闭,聚精会神,开始全力飞离。
然而,血棱引力当真非比寻常,二人竟是无论如何尽力也无法脱离,只能一步步被拖进血棱,在两声惨叫后吸入混沌天空。细细讲来,二人功力虽然并非绝顶,但放眼如今天下的武林青年俊彦,也实在少有能出其右者,血棱之威,可见一般!
只是这血棱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混沌世界呢?它将那些奇禽异兽又带往了何处呢?感觉耳边黑风阵阵的傲松虽然眼睛睁不开,头脑却异常清晰的转动着。
正当此时,二人眼前奇景异变,被吸入混沌之中的傲松、彩绫只感到一阵诡异的光线照耀过来,一股寒意油然升起,这股寒意竟比以往在雪舞冰封阵中更胜十倍!傲松、彩绫打着冷战,情不自禁地靠拢拥在了一起,相互取暖。彩绫将小脸埋进傲松怀里,牙齿磕碰打颤,难受地问道:“烂饭桶,咱们……咱们……这是到了哪儿呀?好冷……好冷呀……”
此事傲松又哪里知道?只好一边为她输入天炎真气以解寒气入侵之苦,一边试图睁开眼睛查探周围一切。只是耳畔的罡风依旧猎猎如梭,刮骨的寒痛又实在难以自忍,傲松努力了好几次都不由得再度合上眼皮。
他拥紧彩绫,附嘴于她耳畔道:“小丫头别怕,我有天炎真气,一定能支持住我们二人,逃出生天的!”
彩绫知道傲松此言不过安慰自己,这罡风无止境地刮下来,即使有再强的天炎真气,也无济于事,天知道这中天混沌有多厚多厉害?但彩绫心中并不惧怕,呵!这样也好,能与自己所爱的人生死与共,同穴而眠,这是三生修道也修不来的福分,何其幸事啊!彩绫叹了一口气,却饱含喜悦之意,她紧紧地抱住傲松,似乎永远也不愿再松手。
二人正自沉溺于各自心事中,却突然感到身形一顿,耳畔罡风荡然无声,四周一片死寂,无声无息。这种感觉就如同你刚才还在池塘中游泳,突然池水全干,自己落入泥泞中一般,极是难受!
二人试探着睁开眼睛,向四周打探,不料……暗绿色的天空沉沉压在这片黑漆漆地土地上,压得人无比郁闷,傲松、彩绫只觉气血不流,呼吸难受。
大地上没有任何生机,连枯死的草木都没有,有的只是不知从何处来的累累白骨,遍野横尸,腐臭的味道充斥着这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彩绫胸胃翻涌,再也忍不住大肆呕吐起来。
一目苍凉,万里暗淡,这片世界只剩那一片令人畏惧的惨绿。傲松一面运功替彩绫疏理,一边强压着咽口即将离体而出的呕吐,身心俱感无比难受。
彩绫吐完腹中之物,又得傲松运功调理,已感觉舒服了不少。于是喘着粗气道:“难道这里是地狱吗?好可怕!”
傲松也好不郁闷,想到那乳白光柱和血色光棱,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浮现在眼前,乳白光柱的召唤,血色光棱地威胁……一个想法突然冒出!犹疑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彩绫,运气压回咽部之物,皱眉暗自嘀咕:“天堂之路,地狱之门?”
虽然声音细小,但彩绫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听他这么一说,彩绫看了他一眼,也泛起了嘀咕,疑道:“那些奇禽异兽看到乳白光柱便异常兴奋,看到血色光棱便畏惧如虎,莫非真如你说的它们是天堂之路和地狱之门?”
傲松摇摇头道:“这个不能确定,但这里的累累白骨,我想必然是从刚才那个世界来的,它们会死在这里,说明这里非是生存之地,我们也……也需要寻找出路!”
彩绫做事虽然鲁莽,但心思玲珑,听傲松如此一说,顿时明白过来,瞠目结舌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很可能也会和这些野兽一般?”
傲松叹了一口气,怕她难受,于是安慰道:“小丫头片子,你莫要心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既然能来,一定就能走!”豪言壮语自是谁都会说,可是背后的底气就有待商榷了。傲松虽然大言出口,但心里实则没有一点底。
累累白骨,前事昭昭,其中不乏灵异之兽,它们都通通丧命于此,自己二人又能打破这样的魔咒吗?
彩绫一想也是,自己二人是人!到底是万灵之长,且皆非愚笨之辈,不一定就想不出办法,离开这个阴森诡谲的烂地方!
傲松提议道:“小丫头片子,我们四处走走看看!”彩绫点点头,一面运功调息身体,一面随着傲松往前走去。
满目苍痍,白骨如山,彩绫不自觉地浑身颤抖。到底是个女孩子,见到如此恐怖景象,即使再高修为,又岂能不惧?傲松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彩绫一愣,没想到烂饭桶竟然还如此细心,一阵暖流穿过,害怕之意顿时消减了不少。一想自己反正是他的人了,心理上也不需避讳什么了,此刻也非是做表面功夫之时,相互慰藉支撑,才是脱险道理。想到这里,彩绫心一横,也就任由傲松握紧自己的手了。
不知不觉,傲松、彩绫在相互慰藉中已走出了老远,白骨尸横也未能再对二人造成什么惧意了。二人遥遥远望,只见远方居然是一片白色。
这里一片暗绿天空,远方却为何是一片白色呢?莫非从这里过去,便又是另一片天地?傲松一念及此,紧绷的心微微一松,嘴角微扬,笑意尽显道:“彩绫,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你看那边,又是一番天地啊!”说罢抑制不住兴奋,一把把彩绫搂入怀中哈哈大笑起来。
彩绫也赞同地点点头,泪水充盈了秋池。但想到既然上天赐予生路,他回去还是得面对凤姐姐和自己并存的尴尬,实在不宜让他再多生念想。于是心一狠,一把推开傲松,嘟着嘴骂道:“你高兴就高兴,干嘛抱我呀?留着力气,回去抱凤姐姐吧!”
傲松被她一推,已然清醒过来,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凤儿对自己依赖渐深,自己爱她、怜她之意也日趋浓烈,这样天赐的姻缘,自己如何能辜负?彩绫虽然忘却了这段情,但与她历经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后,自己对她的爱意也更有所增,自己又能辜负她,舍弃她吗?
江湖之中,非比官宦人家,一般自寻所爱,两人共伴一生。若是要同时受她们二人,她们又该怎么想?双凤天仙不比,兰心蕙质;彩绫俏皮可爱,爽朗大方。两朵奇葩皆是出自江湖,她们能忍受一夫两妻,甚至一夫三妻吗?
傲松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敢再想。于是道:“好了,咱别说了,去那边看看吧!”御剑而起,疾飞而去。
彩绫叹息一声,暗道:“烂饭桶,对不起!”她总觉得自己这么欺骗傲松对他而言很不公平,因而心中有一些难受。她强自定了定神,御剑追去。
彩绫愈发靠近,愈发惊骇,因为她发现,那片白色竟然是一只巨兽的骨架!彩绫降于骨架之前,昂首仰望,骨架竟如入天之峰!
彩绫心中不由得心潮澎湃,在这两个世界之中,彩绫担保都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兽骨。横跨方圆千里,纵入九天云霄,纵然天育雄奇,这等巨兽,如何可以养成?
彩绫正自愣神,突闻傲松疾声喊来:“小丫头片子,你快来看看,这里是什么?”
彩绫循声望去,但见傲松立于巨兽腿下,死死地盯着什么,正自暗暗出神!彩绫疾飞至他身边,问道:“烂饭桶,你看到了什么?”
傲松摇摇头道:“看不懂,你能看懂吗?”傲松指了指巨骨一侧,眼神中既有喜悦也有迷惑。彩绫不知其意,顺着傲松的手看去,但见巨骨之上,似乎刻着一些莫名其妙地符号。彩绫慢慢走近,突然眼睛一亮,惊呼一声:“魔族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