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端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是谁?是谁?
在她堕入黑暗的最后时刻,这是谁?
可她已经不能思想。
……
佟铁河坐在自端的床前,拿着湿毛巾给自端擦着额头的汗。她不停的扭着头,紧紧抓住被子的手关节发白,似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对抗着什么。佟铁河伸出手来,给自端拂开额边湿漉漉的留海。
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佟铁河的动作停住。他凝视着自端的面容。她是在说什么?声音沙哑,听的不真切。
“阿端?”他轻声叫着她。
她似乎是听到了,渐渐的安静下来。
佟铁河握住她的手。她立刻抓住,牢牢的攥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并没有醒过来。但是呼吸渐渐的匀净。
铁河略放了点儿心。
陈阿姨敲门进来,告诉铁河家里来电话了,要他接。佟铁河看一眼熟睡的自端,点点头出来。他下楼去接的电话。
佟夫人是催自端去上海的。佟铁河漫应着,只说过两天就送自端过去,没提自端病着的事。佟夫人很满意的放下电话。
他点燃了一支烟。
这趟出差行程安排的过于紧凑,三天下来,跑了很多地方,他有些疲惫。回来的途中,不知为何,添了些心烦,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想回家来好好睡一觉。没想到进门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自端。好像忽然间莫名的心烦都找到了原由。
陈阿姨说,大约是前天晚上着凉了。
佟铁河嘴角一沉。
……
自端翻了个身。
被窝里热乎乎的,好舒服。
她伸了伸脚,又伸了伸胳膊,虽然没有力气,可是很舒泰。好像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都张开嘴巴在笑,额头上微有汗意。
她转了转脖子。
“活过来了?”佟铁河合上手里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
自端被他吓了一跳。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移过来,有瞬间的怔忡——她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房里。佟铁河弯下身,手放到她额头上。他的手很温暖,可自端浑身一激灵,僵在那里。铁河好像也僵住了,却没有立刻收回手来,只是看着她,。她轻轻的晃了晃头,他才意识到,把手移开了。
“你……提早回来了?”她终于记起来,他出差去了,不是要三四天才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你病了几天了。”
她愣了愣。只知道自己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可是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
“……”
“真是仙人啊。”他叹了句。
自端扁了扁嘴,“我想喝水。”
佟铁河给她倒了水。自端挣着坐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口小口的喝水。
铁河默默的看着她,眼前竟不知何时出现了巴伐利亚那皑皑雪山、郁郁森林、潺潺溪流……溪边三三两两的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水温。
她就像森林里,在泉边饮水的小鹿。
他轻轻的咳了一下。
自端抬起头来,一杯水已经喝光。
铁河接过空杯子,问她还要不要喝。她摇头。
“等你好些了,就去上海吧。”铁河说。
“嗯。”她想了想,“明天……或者后天就去。”
“后天吧。”
“我会打电话给妈妈的。”她并没有觉得特别的不舒服,除了喉咙有点儿痛,身上倒是松快的很,好像只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她想了想,说:“别让妈着急。我跟她商量时间。”
佟铁河看着自端,忽然想起那天母亲跟他讲的话来,心想母亲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呢,让自端过去,那跟羊入虎口差不多。哎哟,头疼。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几分。
自端见他眉头一皱,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竟然这么晚了!
“快去睡吧。”她轻声道。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嗯。”佟铁河应着。
自端等着他道晚安,然后自己好关灯睡觉。可是他没说。他站在床边,脱掉毛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薄薄的棉质衬衫,贴在他身上,将他上半身的线条勾勒的完美毕现。
她微微仰着头,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露出困惑的神色。
铁河没理她,径自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