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说:“没什么。”低下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拍着。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上次,他查看药箱,发现的那只卡片状的药盒。他收起来了。她一定是在找那个。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刚刚还在的愉快心情一下子被赶跑了大半。
“甭找了,我早给扔了。”他说。
听到他的话,她动作停了下,随即将毛巾按到脸上,干燥的毛巾迅速的吸干脸上的水渍。
她一早起来,把药箱翻了个遍,不见那只很久不用的小药盒——明明应该在那里的东西,不在。她心烦意乱,还惦记着等会儿出门一定记得先去买药——竟是他给扔了。还说的轻描淡写,理直气壮。
“我的私人物品,你扔之前,能不能问问我?”
“问了你会让我扔?”
“你!”她气结,眼前的这个男人,像个幼稚的孩子,为达目的,耍赖耍横……她觉得气闷,又觉得累。
铁河也狠狠的漱着口,漱的嘴唇都酸了。
私人物品……他看到那样的“私人物品”,本能的排斥。
“我该问问你,你也该跟我商量。”他说。
她从镜子里看着他。
她不愿跟他讨论这个,可是,也不愿回避。
“我一直是这样的。你该知道的。”
他沉默。
是,他该知道。他该知道她是怎么做防护措施的。虽然,他们很少在一起。而且,他也没有考虑很多。现在想想,这么久以来,他虽然没有特意的追求要个孩子,但是也不排斥,好像那该是很自然的事,跟随着婚姻而来的小婴儿……所以,就由着她去了;似乎也是有点儿期待,期待,有一天,她想要了……结果呢,不是她想,而是他先想了。这种状况,让他焦虑和急躁。
他抿了唇。
是的,太急于求成了。
他想了想,是该跟她说句“抱歉”,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那以后别用了吧。”
她低头,将乳液倒在手心,钱币大一点,两只手合在一起,慢慢的转动……她早已不是二十岁的时候粉嫩的花蕾的样子了。即便是她极少在意自己的外表,她也清楚的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就是乳液涂在脸上,吸收起来都要慢上许多;就算再好的化妆品,也抵抗不住肌体的衰老——她的手,按摩着额头、面颊、下巴……
“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她的声音有点儿异样。
在那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他是这么说的。
当时的他,满脸认真,眸子清亮,语气坚定。
和现在,不太一样。
可是她呢?
她的答案,却还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心情,比那时要更糟糕、更混乱、更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够做好什么;这样的她……
她的神色,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没有变。我希望你说的考虑,不是在敷衍我。”
“佟铁……”她看着佟铁河。
他话里透着一丝失望,她听的出。她的手,停在颈项间,一时竟怔了……
佟铁,我要怎么和你说?
我……要怎么和你解释?
我最近,都经历了些什么?我该怎么说,这一桩一桩我拼命想从脑海中抹去的不堪和隐私?你会怎么看爸爸?你又会怎么看我?你会……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你和爸爸一样,很多事情,早就知道?那……你和我……
她想到这里,心尖象被锉刀在磨。
佟铁河被她的神色弄的一愣……这个神色,最近,常常的在她脸上出现。可她总是在回避自己的目光;转个眼,她又变得安静和平静,仍是无风无浪的海一样的女人。他明白,她的情绪是不对。甚至昨晚,就在那样的缠绵之后,她还会从床上爬起来,靠在沙发上,发了好久好久的呆……她在想什么?想什么能想的那么入神?
她常常走神。他不是没见过。
即使是坐在他身边,她神游起来,也会让他觉得两人间距离无比的遥远……可这回,显然不寻常。
那么,这又是从哪天开始的?
从她生日那天。
他眯了眯眼。是生日那天,或者,更早一点儿,从前一晚,他们俩不欢而散,他的冒失离去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迅速闪回。他想起中午的约会,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