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越野车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行驶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一只皮箱安静的躺在汽车的后备箱里面,装着的是支离破碎的何兰仔。獐子和张小曼坐在车后座上,张小曼身上被獐子绑好了一圈绳子,但小曼表情平静,并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愿,望着午后窗外的风景,好像一个疲惫的人在度假,任由秋风吹一吹身上的愁苦。
道路两旁是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玉米杆,偶尔有几个农民劳作在地里,几头老黄牛甩着铃铛漠然的望着天边的远方,这条路视野开阔一直延伸到远方,一辆车独自穿行在天地之间,这本该是欢快的事,但车上的人都怀着心事不说话,马行空缓缓的在路旁停车,司机换了獐子,马行空将张小曼抱到了副驾驶,自己则躺在后座上睡着了,他的刀伤依旧很重,若不是他的体质特殊,普通人早就感染了。
张小曼看着马行空的时候依旧是含情脉脉,不过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不打算拥有他,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要杀了自己,在最后的关头,她得到了马行空的关怀,这就足够了,她已经证明了这个世界上依旧有马行空这样的男人,能够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单纯的关怀一个对他付出过爱意的女人,此时他是不是爱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她还记得自己死于两年前,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亲手杀了她,那时他们也是在旅行中刚刚回来,路旁也有满地的落叶,金色的麦浪。
两年前的旅途中张小曼就觉得王志超不对劲,他偷偷摸摸的接电话,嘴里说着公务上的事,可是态度暧昧难明。张小曼凭借女人的直觉很容易就知道王志超一定是变心了。
王志超的情况在旅行之前也早就有了预兆,张小曼知道那是一个他在酒吧认识的女孩,那个女孩早就在王志超的身上留下了很多线索,女人之间的宣战早就开始了。但是张小曼并不打算开战,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决定跟王志超开诚布公的说明白,然后退出这段感情。
那一天是王志超在装修新房,张小曼给他打过电话以后便也来到了这间充满了水泥灰气味的毛培房子里面。可惜这间房子的女主人一定不是自己,张小曼当初也是为这间屋子投上了自己攒了两年的积蓄,原本期待的生活就这样落空了。
张小曼没想过要回钱,但是她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她无论如何都要发泄出来。
她问王志超:“你还打算和我结婚吗?”
王志超点上一颗烟不说话。
张小曼更愤怒了,“这个房子里面有我的八万块,你还给我吧。”
王志超熄灭了烟,视线盯着屋子的一个角落说道:“你当初说过是给我的,我现在没有钱。明年再还你吧。”
张小曼愤怒的高叫道:“我是给我们的新房的,不是给你和那个贱人的。”
王志超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似乎在压制着愤怒,说道:“你不要说人家是贱人,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不清楚吗?你的眼里只有工作,我多少次的朋友聚会你都不去,哪怕在家里睡觉你都不去。”
张小曼委屈的流出了泪水,但是更多的是恼恨他的不理解,她哽咽着说道:“我是一个护士,那一段时间科室很忙,我有什么办法,我回家睡觉那是因为我已经连着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我哪还有精力陪你们玩?”
王志超嘴角着抽搐嘲笑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干护士了吗?换个工作。”
张小曼无言以对,几乎所有的护士都想要换一个工作,但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为什么护士们不换一个职业呢?有一个同事在深夜的医院楼顶纵身一跃,她张开了双手好像飞翔的模样,可惜只飞翔了不到三十秒,张小曼知道,那个护士的死后的灵魂也一样没有飞翔,是工作逼死了人性,还是人性本就是这样脆弱不堪。
张小曼这时候突然恐惧起来,没有了王志超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突然哭了起来,这一哭什么自尊,什么要强都融化了,她不想要王志超离开她,她想要结婚,在下班以后可以有一个能够回去的家。
她低声的哀求:“我不做护士了,明天就辞职找一个新的工作,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王志超有些动容,但是最终还是沉默着摇了摇头。他说:“太晚了,我的心已经不可能再接受你了,我早就被你伤透了。”
张小曼的世界崩塌了,自己一直都是个坚强又骄傲的人,最开始王志超是威胁她,他说如果她不陪他出去玩就自己去酒吧玩,张小曼冷冷的说道:“去啊,你自己好好玩。”
王志超却不敢就去,哀求道:“等你放假咱们去行吗?”那个时候正赶上科室调整,神经外科特别缺人,护士们都忙的昏天暗地,加班已经是常态,那里还有假期,便是有也都用来补觉了。
张小曼态度缓和了些,说道:“你去玩吧,我真的很累,你不许和别的女孩子鬼混啊。”
从那以后王志超渐渐的很少再缠着她要她出来玩,也很少在电话和微信里嘘寒问暖,一直到了今天这种无法挽回的境地。
张小曼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自负的冷眼旁观,可是她错了吗?
可是王志超错了吗?
张小曼不知道这里面的对错,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拿出了一把修长的手术刀,轻轻的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泪眼含着无限的不甘,再次问道:“你不答应,我就死在这个房子里,你答不答应?”
王志超惊得连忙站了起来,伸出双手连连摆动,慌张的劝道:“小曼你别,我也还爱着你啊,可是真的不行了…那个女孩她……怀孕了…我若不答应和她结婚,她就告我强奸她。”
张小曼凄然的笑了,那一定是个坏女孩,自己的男人被这样一个坏女孩给抢走了,她觉得自己不是特别恨王志超,她恨那个女孩。
王志超趁着她愣神的时机冲了上来,可张小曼用更快的速度笑着将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犹豫的横切过自己的颈内动脉,鲜血如同喷射的水柱,喷射的血雨耀出满天的红花,张小曼解脱了,倒下了。
王志超想要打急救电话,可是他又有些不敢,他害怕张小曼的家属控告自己谋杀,毕竟自己出轨在先,一旦解释不清楚这一生就毁了,可是如果不救自己的一生也一样会毁了的。
动脉的破裂哪里容得了片刻的犹豫,短短五分钟张小曼已经冰冷了。新房子的水泥地上是张小曼鲜艳的血,而这血也在慢慢的转变成暗红色,渐渐的开始凝固。
王志超想起了自己所学过的建筑方面的知识,利用几何学和视觉错觉的一些知识可以制造出来一些普通人感觉不到的暗格,于是他有了主张。他偷偷的购买了福尔马林将张小曼浸泡了起来,而后备好了装修材料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家里。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母亲说他是一个人装修的整个屋子的原因。
他一开始将张小曼放在自己床下的暗格里面,可是他夜夜做噩梦,张小曼每一个夜晚都好像没有死去一样从床下面爬出来,静静地端详着他的面孔,而后慢慢的爬进他的被窝,抱着他的腰,和他一起睡。
王志超不敢回家,那种触觉不像梦,他知道那真的是张小曼爬了出来。可是总在外面又能住多久呢?他又买了新的水泥,重新设计了床下的空间,将张小曼埋在了他挖出来的水泥地里,而后又重新浇上水泥,同时在彻底闭合地面之前灌注了大量的福尔马林。这样一来从床下的地面上就看不出来任何异样了,而王志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也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张小曼做人的日子到此便正式结束了,但是这个故事并没有完结,她死后的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