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华北平原,虽然一眼望去一片的油绿,但也许一场风过后便会转眼成为了一片金黄。刚参加完高考,这又到了麦收的时节。花雨诗怏怏不乐的从外面跨进了舅舅的院子。
今年已经十八岁的她怎么看都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妞,可长了这么大,除了偶尔和弟弟玩会,竟然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而且就在刚才,看见街对面邻居家的小妹妹胖乎乎的好嫩,也就是了两眼,甚至都没伸手捏她的脸意思,结果这小孩就像看到了怪兽似的拼命大哭。结果邻居大妈狠狠白了她一眼转身就回了家。
其实就这个问题她从小就问过很多大人,比如爸爸妈妈舅舅、师傅等,但得到的答案一律都是“一个优于常人的美女自然会受到嫉妒和排挤”,她当然知道这是在忽悠人,虽然自认美貌是“数了貂蝉就数咱”的,但被嫉妒被孤立应该是同性之间的事儿,按他们这个说法那最少也该有几个男孩朋友不是。
进了舅舅的院子,满眼的苍翠青葱,不大的小院儿里,除了留出一个走道外,完全被各种或遒劲或古奇的盆景占满。虽然这个季节开花的不多,结果的也还很小,但这一步一景的各种山石和老桩仍给人一种深谷幽林的错觉。
因为习以为常,花雨诗低头绕过这些盆景,推门抬眼看见弟弟正书房鼓捣舅舅的漫画书,于是花雨诗开口又一次问了很多遍的问题:“花璟颢!我是很可怕很奇怪的人吗?”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嗓子,花璟颢先是一愣,然后放下手里的书望了姐姐一眼就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花雨诗又问了几句,他这才不耐烦瞪她一眼说:“老是这么问,烦不烦?”
花雨诗晃晃手里才买的手机说:“看见没,花了去年一年打工挣的钱,才出的新款四核驱动的。喏,告诉我实话这手机就是你的了。”
花璟颢早就眼馋这手机了,可他却没姐姐挣钱的本事,于是他眼巴巴的望着她的手机,好似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终于忍不住眼前的诱惑说:“你不能耍赖啊!”花雨诗点点头”恩“了声说:”一定!“
然后花璟颢起身望了下门外,见并没有其他人,他才说:“因为你一直是一个奇怪的人,和你在一起总会突然觉得又冷又害怕,我们同学都说是这感觉,所以没人愿意和你一起玩。而且我还偷听爸妈说过,你是转世的妖灵。”
花雨诗闻言不由一愣,还以为他会说自己有口臭等等什么什么自己闻不到的臭呢,结果却是这么个荒唐玩笑的话,一愣神的功夫手上的手机便被花璟颢一把抢了走。花雨诗这次“哎哎”的说:“你这是忽悠我啊,不是实话,所以不算数,手机不能给你。”
花璟颢早跑到了门口,并回身说:“都是真话,绝无虚言!”说着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她道:“你可别跟妈说是我告诉你的啊!”说完转身拿着手机欢天喜地的跑了。
得到这个哭笑不得的答案,虽然知道弟弟肯定是顺嘴胡诌,但一想到自己可能是个怪胎,心里还真着实有点心虚。于是她不由开始仔细琢磨自己的生活。
她马上就要十八周岁了,一直住在这个小县城姥爷留下来的老院子里,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她家的隔壁住着的是她的舅舅和租她舅舅房子的她的师傅。舅舅很多人都有,所以没什么奇怪,但想想好像周围还真没有什么人有师傅。
对!这是个奇怪的点!越想越觉得有师傅这件事是奇怪的。当然这个师傅表面看起来绝对的正常,而且按照对门做美容美发的小丽的说法,还是帅的掉渣的那种。是的他很帅,甚至他呲着白牙冲花雨诗笑的一脸阳光时,她那稚嫩的小心脏偶尔也会噗通噗通的乱跳。
只是这师傅极为不靠谱,除了极度的自恋外,就能教给她一些毫无用处的花拳绣腿,(因为小时候觉得学了武术后,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侠女,自然要行侠仗义一下,但可悲,只一拳我便被街上的小孩打到在地。在哭的稀里哗啦之后就认定这所谓的武功根本就是糊弄人的)而最奇怪的就是师傅之所以坚持让她喊他师傅,却是因为他教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走路姿势,睡觉姿势和如何呼吸等等,这些看似荒诞的东西他都不厌其烦的叮嘱教导和查验,并且每周他都会调制一大锅药汤给她药浴。
在确定了师傅是个奇怪的因素后,本来还想再多想点,可是头脑已经不好使,于是为了清净思路她顺手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写了几个大字。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难得糊涂”她思绪不由一愣,对!这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她从没记得自己练过书法,可毛笔字写的出奇的好!
虽然她姥爷家一直开的就是文玩字画店,舅舅也子承父业并还经常帮人装裱字画;虽然现在都流行讲国学,这样那样的字画班也多如牛毛,可她从没学过。确切的说,从没有一个人指导训练过她字画方面的才能,但是自打记事起,她不但对《道藏》《抱朴子》《道德经》等道家经典都能倒背如流,而且用起毛笔来不但能笔走龙蛇写出一手好看的毛笔字,更是对一些色彩浓淡掌握的游刃有余,一点一染间就能画出几分韵味,随便画的画,舅舅都能装裱了,署个别人的名换钱,以至于花雨诗早早的就成了个小富婆。她老爸说她是天才,老妈却撇着嘴嘟囔说只能算是“鬼才”。
说到鬼,她突然意识到,有一只鬼可能一直陪伴着自己。据老妈说姥爷在她没出生时就过世了,可她自小就经常梦见他。想到这里她赶紧离开舅舅的书房往自己的卧室里跑,她要赶紧睡觉,在梦里问姥爷为什么别人觉得我奇怪,或者问问姥爷是不是鬼。
穿过月亮门回到和父母一起住的老宅里,家里一个人也没,现在才六月的天气,也才上午十点多,而且从舅舅书房到这边的院子也就是二十多米的路,可熏人的热浪已经令她有些头晕。赶紧推门进了屋里,再猛走两步来到自己的东里间这才感觉暑气顿消。
她的卧室很宽敞,甚至比爸爸妈妈的卧室还大,而弟弟只能住在院子的配房里,对于这一点他曾经极度不满意,她也曾经发扬风格说要和他换房间,可这事被爸爸妈妈严词拒绝,而在弟弟在这里睡了一晚后,就再不要和她换房间,他说在这屋子根本睡不着,老是觉得自己有猎物被野兽盯着的不适感。
但好像她很迟钝,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都是一觉到天亮的。她环顾一下自己的卧室,北墙根是一个老式的土炕,挨着抗一套竹制的桌椅,要说哪里特别,也就是靠窗户的地上放着一块狰狞丑陋的黑石头。这黑石头用红线来回的捆了几遭,加上几个中国结又在石头上摆着一盆龙抓槐的盆景,观感上配合这老屋子的桌椅到时显得很有古意。
她甩掉鞋上炕,拉过一条被单,盖好躺下,然后习惯性的拉长呼吸,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但也许是因为才是上午,试了多次都不能入睡。无奈之下只好细想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是奇怪的,可这样一想之下又竟然睡着了。
没过多久在一片白茫茫的梦境里,一个穿着中山装须发皆白的老爷子悄然出现,虽然白天睡着也梦见姥爷还是第一次,但因为经常梦到也不觉得奇怪,于是她嬉笑着说:“姥爷你来的无声无息的,要是你头发留长了挽起来,再换上道袍,真真的就是仙风道骨了。”
姥爷笑笑说:“别被表象迷惑了,谁说神仙都是那样,”说完这句他又要开口,花雨诗琢磨着他准是和往常问一样千年不变的问题,于是赶紧接嘴说:“《御灵真解》各篇都背过了,注解也背过了,插图都能画下来了。姥爷不要老问这个好不,我今天也要问你点事儿呢?”
姥爷见我说都背过了于是很欣慰的说:“你确实天资过人,你现在理解的东西比我五十岁的时候都多。好今天姥爷高兴,就回答你几个问题。”
她盯着姥爷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那你是不是鬼呢?”
姥爷摇摇头说:“人死为魂,不入地府留恋阳世者为鬼,姥爷我还没死,算不得鬼。”
“你没死?那怎么不回家,那你现在在哪里?”
姥爷仍旧是摇摇头说:“等你把会御灵真解上的本领都融会贯通就能找到我了,记得要好好学本领啊!额好累啊,恐怕以后都不能找你来玩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就这么陡然不见了。
突然意识到姥爷话的含义,于是她赶紧喊姥爷,却没人回答,再用力一喊却醒了,一模枕头竟然哭湿了一片,再看看时间才上午十一点多点。于是她爬起来找出纸笔,按照梦里的记忆,将姥爷的样子描画出来,并且将他画成挽着道髻披着道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