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及膝深的清凉的溪流中,拿着鱼叉弓着腰专注的盯着清澈的溪水,初夏的太阳不算毒辣,但正午的阳光也颇为燥热,少年****着上身,背上已有许多细密的汗珠。
岸上一位老者在荫翳下坐着看着少年,眼角中却透出一丝焦虑。
“噗嗤——”少年举起鱼叉,一条鱼还在叉上挣扎。少年朝老者回头,“爷爷,我抓到了!”眼角里满是喜悦。
老者也笑着看着少年,刚才的焦虑一闪而去。
夜晚,星光照在一望无际的花田里,漫山遍野的月季花肆意的开放,拥簇着中心的火光。少年在篝火上烤着鱼,老者坐在旁边,
“爷爷,西边的花田里野草多起来了,我明天上午去清理掉,”少年啃着烤鱼,嘴里嘟囔着。
老者抬头看着星空,“恙,如果让你在这里守这片月季一辈子,你甘心么?”
恙许久未说话,“我可以。”
老者摇摇头,“不不,我是问你,你甘心么?”
恙再次沉默,却没有再出声。
老者笑着低下了头,“恙,其实我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我在这里守了半辈子,每年看着花开遍野,花叶凋零。花谢了来年还会再开,人却会因为老去而永不会回来。但是,恙,我甘心。”
恙皱着眉头,老人摸着他的额发笑着,“是时候了,也该告诉你了。恙,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四十年前,影流的命主也就是皇城四大家族的封家家主封少渊被人杀害,”
“可我听说不是病死的么?”
老者摇摇头,“不是,我记得前一天他还喝了一顿酒,怎么可能病死,”老人望着远方,神情那么凝重透出一丝悲壮,“那一天,是封家二少爷的满月,所以到访的人络绎不绝,大门一直开着,守卫也放松了警惕,到了晚上,人渐渐少了,突然二十几个刺客冲了进来,在庭院里四处砍砸,少渊带着几个人冲了出来,少渊是很强,但那几个人是真的不厉害,这就很奇怪了,皇城封家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晓,从来没有不自量力来闹事的,那几个人被打退了,少渊皱着眉头,低声说着,‘不对’,一回头正听见屋里传来嘶吼声,
哎~那几个人调虎离山,他们的同伴劫持了二少爷,夫人哭天喊地的,少渊拉着她的手,眼神镇静且凛厉,‘你们想干什么?把孩子放了,我知道你们是冲着我来的。’那人们都蒙着面,他们说让少渊独自去城外的镇魂坡,并强调明日六时之前封家的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城。
少渊答应了,临行前叫来了影流的刑裁,也就是他的弟弟,封七犼。他告诉七犼,如果自己回不来就由他暂掌影流和封家的一切事务,待大少爷成年后,再进行继位。
少渊走的时候带了九甘剑,醒魂符,但把影刀留了下来。他跟着那些人走了出去,剩下的人在屋里慌作一团,心里急切难安,但他们隐隐发觉到,这一夜,这一战,不仅仅关乎少渊的生死,也关乎着封家和影流的生死。
第二天凌晨,封家的人在城门守着,但只有三个人,刑裁七犼,武圣封血泽,谪仙苏戈。六时一到,他们冲出城门,直接奔向镇魂坡。
但..”
恙皱着眉头,“发生什么了?”
“地上四散着醒魂符,九甘剑插在一块巨石上,但已经从中间断裂,上面还插着一张纸。
上面写着——
皇历142年4月15日,影忍流派命主封亓因病暴毙,封家从此离开皇城。”
“所以后来封家就搬离了皇城,”恙抿了抿嘴,斜着抬头看着星空。“原来这才是真相。”
老者坐了下来,“恙,去把你那把刀拿来。”
恙不知为何,但还是进屋拿了一把刀出来。平常的刀一般都是精钢制成,刀身银白,有金属光泽,而这把刀却通体黝黑,即使再强的光也没有一点反射的痕迹,仿佛能把光线吞噬进去。
老者从恙手里接过刀来,用手在上面摩挲着,“恙,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个故事吗?因为这是你的使命,你就是封家的二少爷,封恙。”
恙双手一颤,直身跪了下来。“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在封家又是什么身份呢?”
“身份?我只是封家的一个成员,不过认真的说,少渊的父亲是我哥哥。”
恙握拳的双手又一阵急颤,“血洗暮罗城,杀十三龙骑,只身闯入黎家,成为唯一一个从黎家地宫里出来的外人..”
老者听着恙的话仰天大笑,“恙,你是不是觉得曾经如此的封虎川竟会在这里守花田十分惊讶?”
“是啊,爷爷是从四十年前就来这里了,那时您的名号可是能令天下人胆颤,为什么就归隐了呢?”
老者神情又严肃下来,手在地上摸着,“因为这里是封家的根,这下面有着能让天下人癫狂的东西,所以我要守住这里。”老者起身,“恙,其实你这把刀就是影刀。今天,我教给你影刀的秘法。”
恙呆呆的点点头,老者再次起身,双腿微分,右手持刀向侧方平举,左手示意恙走近,恙走到老者面前,老者猛地将剑插入地里,嘴里念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握起恙的手,将中指在刀刃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顺着漆黑的刀刃向下流淌,恙的手还悬在影刀上面,血一滴滴的流在刀上,沿着蜿蜒的花纹,如同红色的笔墨,勾画出一种从未显现的妖艳。
老者松开恙的手,“拔起它,”
恙点点头,将鲜血淋漓的影刀拔出,突然他发现,刀柄末端的地方隐隐闪出红色的光,就像在无尽黑夜里孤独发光的星体。
老者将手绢递给恙,“好了,你现在算它的半个主人了。”
恙仍痴痴地盯着这把刀,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在他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男人的样子,他笑着,看着恙,手里也拿着影刀。
“爷爷,我的使命是什么?你说我是它的半个主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才能成为它真正的主人?还有,它之前是谁的?”恙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他的内心想要知道答案。
老者捡起地下的扇子,笑着朝屋子走去,“恙,先去睡一觉吧,今天你接受的东西太多了,至于这些问题,你会有一天知道答案的。”
恙跟在后面,进门前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可刀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血迹已全然消失,恙拿起一闻,也无半点血腥味,血液仿佛已经被刀给吞噬了。恙躺在床上,闭眼冥思,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以及那个男人的身影。
恙将影刀挂在床边,沉沉的睡去..
“咚咚咚——”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起身披上衣服,朝门走去。恙打开门,正看见一个气质出脱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笑着,看着恙,恙很确定,这就是昨天在他脑海里出现过的那个人。
恙正想开口,那男人抢先说道:“影刀在你这里吧?”
恙点点头,看着他,“你是谁?”
“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开门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影刀,太大意了,”那男人仿佛没有听到恙的话,自顾自地说。
“你是谁?”恙再次问道。
“这月季养的不错,看起来就让人愉悦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恙已经不耐烦了,他迫切想知道答案,以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那男人扭头盯着恙,沉默了片刻,“虎川叔最近还好么?”
恙皱着眉头,“你管我爷爷叫叔?难道是..”
“我是封少渊,”男人平淡的说出来,眼睛看着恙,里面包含着爱意。
“父亲,”恙轻轻地说出来,眼睛看着脚下乱扫,“可你不是已经..”
封少渊笑了笑,“看来虎川叔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我怎么样了你不用管,孩子,你命苦啊,从小跟着虎川叔在这乡下生活,”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恙。
恙眼睛里闪着泪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爷爷之外的家人。“父亲,我去告诉爷爷,你回来了。”
“不用了,我就要走了,你一会帮我打声招呼就行了。这次,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封少渊双手放在恙的肩膀上,“孩子,你听好了,你一定要杀了封七犼。”
恙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看着父亲的眼睛,里面有一种让他坚决服从的东西,“恩,”恙点了点头,“我会回封家的,”
“不,”封少渊皱起眉头,语气中透出一种慈爱,“你现在还不能回去,以你现在的能力,回去了会被封七犼迫害的。”
“那该怎么办?”
“虎川叔会告诉你的,”封少渊把手放下来,身子慢慢转过,“孩子,我走了。”
恙正想冲过去,眼前却变为了一片黑暗。
恙不知所措,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狂奔,跑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跑不动了,恙弯着腰,双手抵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候,恙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正唱这歌,而那首歌就是爷爷从小教他的那首——
夜朦胧天沉重
孤单人心慌痛
爱与恨膺与恙
任流泪到天明
恙听着听着,心跳慢慢平稳了下来,呼吸也趋于平静。恙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在地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