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点阴沉,靳则思躺在榻榻米上有些浑浑噩噩的,浑身提不起劲儿。
庄应文说了给她时间,倒是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之类,靳则思也乐得清闲。她跟母亲通了一次电话,母亲这次提到了这方面的问题,说让她自己留意着,也该考虑考虑了。
靳则思几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原来她已经到了被催婚的年纪。
母女两说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双方都没了声音,但是也很默契地都没有挂电话。靳则思垂着眼睛,呼吸绵长轻浅。
她手指在膝盖上轻叩了几下,又来回挠了几下,然后有些迟疑地开口:“妈,你……最近有爸爸的消息吗?”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靳则思有些忐忑。
这是初中以后她第一次问起父亲,上小学的时候她每次问,母亲的回答都是淡淡的一句“不知道”,久了以后她也就不再问了。又有一次她耐不住好奇心问起,母亲的回答还是差不多,但是那天晚上她半夜起来喝水,听到阳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抽噎声,她静静躲在房门口看了母亲许久,最后没有顾得上喝水,就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从那以后,她就没问过那个人的事。
今天,却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地很想知道。她想知道,真的是不爱了,就无法在一起了吗?那些亲情什么的,都只是爱情的附属品吗?为什么爱不在了,就连亲情也跟着消失了?
母亲那边安静了许久,久到靳则思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靳则思想说算了,接着那边就说话了。
母亲说:“你真那么想见他?”
靳则思一怔。
想见他吗?
她不知道,心底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茫然。
对于父亲这个概念,她其实是很模糊的。
父亲离开家的时候她才七岁,此后一别,就将近二十年再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世上。但是在她所剩不多的关于父亲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很爱笑很优雅的男人,对身边的人都很温和,唯独对母亲,总是有些冷淡,甚至在两人吵起来的时候,会冲动得摔身边的东西。
靳则思额角上隐约可见的一处很小很淡的伤疤,就是因为父亲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和母亲争吵时被摔破的花瓶碎片伤到留下的。当时年幼的靳则思被两人激烈的争吵声惊醒,穿着薄薄的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没有惊惶,没有恐惧,只是很淡然地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这种场面,她真的见得太多了,慢慢地也习惯了。
她平静地看着,听到母亲叫父亲滚出去,叫他从此以后不用再出现,她们母女的死活,与他无关。
再然后靳则思眼前一晃,额上一疼。
那一刻靳则思不知为什么竟然一反常态心慌了。
她捂着额头,血流下来,糊到了她的眼睛,混着眼泪,模糊一片。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比额头上的伤口还头疼,疼得她觉得自己快要瞎掉了。
她模糊的视线里,父亲站在她跟前,深深注视着她,眼里带着焦虑和关切。他似乎是想说话,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看到他转眸恶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然后在客厅里的一片狼藉中走向储物柜,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个医药箱,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块创可贴,又重新走到靳则思跟前,袖子在她额上擦了擦,很轻柔地给她吹了一下,想给她贴上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