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内竟是一颗人头。
皇帝见到后,心中羞怒交集,这颗人头,正是今日愿意供给自己亲兵的一位大将,不曾想,居然就这样身首异处了。
此时,主位坐着的老人道,“为臣者,要谨言慎行。为君者,更要分辨好坏真假,慎防奸佞小人。皇帝身边谗臣不少,祖母无法安心。现在为你清除了……”语气神态似是快意无比。
台下面的一众文武,皆是一阵心有戚戚然。
“皇帝从此携着猎鹿的威风,可以当个好皇帝了。”主位上的老人道。
待得众人反应过来后,朝臣中一人出班奏道,“太皇太后未经皇命,擅杀朝臣,置皇上于不仁,如此作为,恐难做百姓及后宫之表率!”
“皇上英明,亲政施恩,惠及臣民,敢问太皇太后,这奸佞小人之说,从何而来啊?”又是一人出班奏道。
“从何而来?赵绾、王臧,亏你们还说得出这些话,你们成群结党,离间皇上祖孙之情,怂恿皇上忤逆长辈,悖逆大汉‘以孝治天下’之本意,你们不正是罪该万死的奸佞小人?”说话者竟是太皇太后另一边的窦太主。
“太皇太后,赵绾、王臧二人,并没有离间你我,不会是祖母误听谗言吧。”皇帝辩道,意有所指。
“哀家眼虽瞎,但心不瞎,之前皇帝笃行孝道,如今却当众指哀家眼瞎耳背,如此不敬,难道无人嗦摆。”太皇太后气道。
“赵绾、王臧,一心为汉室立纲纪,昌教化……”皇帝再辩,不曾想还未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打断。“众卿,是哀家误听谗言,还是这二人离间哀家祖孙感情?”
见到事情越发棘手,丞相窦婴出班奏道,“太皇太后,赵绾、王臧,此二人情急中不免有所激动,言辞间有所冲撞,可这离间亲情,却是无从说起啊。”
太皇太后听闻此话,颇有怒意,“窦婴,你贵为丞相,又是哀家的宗亲侄子。替这二人说话,不会因为是你保荐这二人,便隐恶偏私吧。”
一旁的窦太主又来加把火,“母后,窦丞相难以不偏,但是平阳侯是太皇太后的孙女婿,又是皇上的姐夫,定能持平。”
闻言,太皇太后问道,“曹时,赵绾、王臧可曾在朝堂上奏议,请朝事不奏东宫?”
看着这殿内的形势,平阳侯曹时深有忌惮,却是不得不出言了,思虑再三,还是道,“这……却有此奏议。”
听闻此言,立于主座一旁的皇帝急道,“曹时……”
“这,是违逆孝道吗?说!”主位上的老人急追猛打,而怕这怕那的曹时也只得怯懦地道,“太皇太后说是,就是。”
众臣子见事已至此,多是知道要表表态度了,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众官员也开始一个个地出班而奏,“微臣,当时已深以为侮……”“微臣,也觉不妥……”……
此时太尉出班奏道,“太皇太后,赵绾、王臧即有此奏,也只是提议,并未……”
未及太尉说完,窦太主就打断他的话,“听说此二人,太尉也曾举荐过吧……”
此时,可能是为了不再牵连更多的人,“始作俑者”赵绾出班道,“臣有此奏议,也并无不当,若太皇太后要因此治臣之罪,臣甘愿领受,以表清心。”
其后站着的王臧也颇有气节得出班而奏,“臣愿与赵绾同领罪。”
见到两位忠臣言辞激切,台上站着的皇帝此时也是急了,连忙转移话题,“朝政之事,明日朝堂再议,稍后宴席……”
不曾想,还是未能成功,主位上坐着的太皇太后立时打断皇帝的话,“既然二人也已认罪,何须留待明日。来人……”
堂下自有兵士前来应答,“在!”“将这两个佞臣下狱待罪!”“诺!”见到就这样把两位臣子的事情给定了下来,皇帝唤道,“太皇太后……”
再一次被太皇太后打断,“皇帝初承大统,料理朝事有待学习,即便猎鹿而归,也不要逞一时之勇,时日浸淫,始可万众归心。”言罢继续问道,“哀家与百官共用的食宴,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窦太主立时应答,“母后之命,怎敢违抗,已经准备好了。”
好似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压根儿不存在似的,太皇太后就这样招呼一众臣子前去就宴,言语中,颇有点逼迫,“诸位,助哀家辅佐皇帝的贤卿,就移步就宴吧,尽情吃喝尝鲜,别跟哀家拘礼。”于是一众臣子也只好应下答谢。“谢太皇太后……”
而后,太皇太后颇有些深意地对着皇帝说道,“彻儿,你也要好好享用,自己狩猎所得啊。”
皇帝自是恭敬地回应,“孙儿知道。”内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
是夜,空无一人的未央宫中,皇帝从衣襟中掏出两条绶带,而后郑重地重新揣入怀中,而后又将宝剑武动地虎虎生风,脑海中开始回顾那之前探狱之事:
狱内,君臣相见,早已存了死志的二位忠臣叩拜过皇帝后,各自捧着自己的绶带,跪着呈给他们心中的明君。赵绾道,“我们官印虽被没收,但绶带仍在。”王臧复言,“这绶带,是我二人一生之荣辱所在,望陛下收下。”
绶带轻如鸿毛,此时却是重如千钧。清楚地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的皇帝承诺道,“朕一定会做一个‘知仁义,尊礼教’的好皇帝,不负二位恩师所教。”皇帝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这二位拳拳忠臣,接过这两条绶带后,转过身子,已是满眼含泪。
得到了承诺的二人,此时慷慨激昂,赵绾道,“以赵绾性命,让陛下看清这朝中形势。值得!”王臧和道“以王臧一命,换得陛下暂时安稳,再图新政。无悔!”
而后,二人对着皇帝的背影重重地扣下头去。这时,转过身去的皇帝心中犹如被锤子使劲得砸了两下,他转了过去,透过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面前跪拜着的两位臣子,感动而又苦涩。于此同时,他要将这二人牢牢地刻到自己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