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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妆

明阳九年,钟国于白绿野大败宁国,为求社稷,宁王将九公主泓送到钟国,以和亲换和平,果不其然,两国结盟。九公主泓下嫁崔王,育有一女,取名无曼。

无曼姿容过人,聪慧伶俐,从小被养在皇宫之中,与宁国公主宁媚共称为钟宁双壁,结为姐妹。十五之年,两位公主共去白马寺祈福,主持惠信大师各送给两位公主一份礼物,宁媚得到的是上古美玉塔顶蓝,而无曼得到是一只白虎骨箫。

从此,皇宫里多了一份美谈。

宫里的侍卫宫女们,总能在每月月圆之时,听到那悠扬婉转的箫声,伴随清风明月,良辰美景,声声入耳,如珠玉掷心。

无曼美名在外,眼看也十七岁了,却未曾听闻圣上有为她赐婚的消息。不少人纷纷猜测,十七岁后,无曼将会成为太子妃。

而事实是十七岁那年,崔王府失火了。

那日,无曼十七岁生日,崔王为她大办筵席。无曼不胜应酬,早早便回宫了休息了,夜半,夜风飒飒,月华如水,她却猛地惊醒,心口发凉。

起转,徘徊,看着天边的弯月,一层一层的冷汗浸透罗衫。

第二日,便听到崔王府失火,崔王遇难的消息。

春日暖阳,照得宫内外气色宜人,无曼宫中的那些花也开了,姿态很是动人。

无曼那时正在擦箫,崔家的内侍云动进宫告诉她此事,啪嗒一声,那箫掉在白石地板上,便断成两截了。

与此同时,两行清泪也落下。

无曼哭着跑到皇上面前,求皇上让她出宫。

皇上不允许。

直到最后崔王下葬入皇陵,无曼都没能去父亲的坟前磕头尽孝。她只有通过云动了解事实真相,那天,是马厩走水,当天大家又都睡得沉,发现时,崔王府已成火海了。大火扑灭后,原本金碧辉煌的崔王府,只剩烧断了的大柱。断瓦残垣,野草丛生。

九公主当时正在宁国,幸免于难,而无曼正在皇宫,也逃过一劫。

此事后,九公主便于白马寺清修,发誓终老不回帝王家。无曼目送母亲踏入佛门,开口挽留,谁知九公主祗一句:“吾曼,不必。”便再也不见亲生女儿。

无曼心如死灰,上书皇上,愿伴母亲青灯古佛,为钟国祈福。

皇上不准。

无曼又求终生不嫁,皇上还是不许,只说在二十岁之前,可以不赐婚不许配。

无曼无法,只能求云动,带自己出宫去,哪怕看一眼崔王府,那也无憾了。

云动叹口气,深深地看了无曼一眼:“郡主,当真?”

无曼低头,宫殿之地是非凶猛如洪水猛兽,从今往后便是一个人过了。无奈,难道连见一见故家的权利都没有么?

云动下跪:“臣劝郡主还是不要了。”

“我要!”无曼说了第一句话,很平静,但是很执着。

“云动,我就只有你一个可信之人了,我只想看一看而已!”

无曼低头,宫里她知道自己什么地位,有名,但又怎样。她的生死,是系在圣上身上的,她那么的无力软弱!圣上对她的宠爱,是美好的,可也是危险的,她逃不开这种威胁!她就是那么弱小的一个人,可弱小,毕竟也是有心的人!

“郡主,您当真?”云动再次问她。

他们都知道后果,可大可小,但是谁又摸得准皇帝的心思呢?崔王刚倒,想要对付无曼的人——各路妃嫔大臣多得是,在朝堂的权力之争里,没有弱者这一称号,只是输者。

简而言之,便是不会有人同情你,哪怕你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崔王郡主。

“我知道,我无权无势,但云动,我也只有这个愿望了。”

以后,皇帝要她嫁她就嫁人,要她死她就死。如浮萍般的日子以后多的是,只能在现在抗争一下了!

云动眼里的神色一闪而过,片刻便恢复平稳。

那夜,云动带着乔装打扮的无曼,逃出了皇宫。

也就是那一夜,宁国突袭钟国边境,大将军简法兮夜半收到军令,急速赶到皇宫。

那一夜,他们便遇见了。

说起那一夜,无曼的心仍是不自觉的疯狂跳动着的。

云动带她出宫,两人小心翼翼,躲着暗卫好容易混出宫城,却又碰上了宵禁,一对对官兵巡逻搜查。天边的月亮又大又圆,冷清清的月光落下来,无曼和云动躲在小巷子里,生怕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那巷子很浅,只有几米深,巷口有枝繁叶茂的花,爬满了半面墙,葱茏的枝影在月光下投下一片片的黑影。无曼听见马蹄声从远及近,肯定不止一个人,云动死死护住她,接近巷口时,马忽然长嘶一声,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巨响。

“刺客!”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嗖嗖箭声随话音落下而响起,云动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几秒后他便恢复了平静,这刺客不是为他们而来的,是为那帮马上人而来的。无曼抬头,正见到月大如斗,明月中央飞过一道黑影,虽一闪而过,但仍见其曼妙轻盈,如鸟雀划破月空。

的确是刺客,还是个女刺客。

嗖嗖,又是三枚长箭。

“好大的胆。”

出人意料的是,被攻击的人竟口吻冷清,不置可否。

无曼下意识地往那人看,这一看了不得,正见明月当空,郎君如玉。

看不清那人的仔细容貌,却看得出那身上的超然气质,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挺拔如松,即使被刺客袭击,也气定神闲,甚至连剑都没拔出。

女刺客落在屋檐上,不说话,只是继续放箭,箭箭直指黑马上的人,那人旋空腾转躲下箭后稳稳落在马鞍上。而他身边的人也开始反击,无奈他们只拿着大刀长枪,怎能与那轻盈的女子为敌。

“简法兮,你该死!”那女子骂道,却不恋战,又发了几尾羽箭,转身便跳走了。

这三枚箭,自然没射中那人,可是,却直直的飞进了云动藏身的巷子。

云动暗骂一句,抱着无曼便跳了出来,落在简法兮的马前。

“刺客!”这次他身边的人反应倒是很快,刀剑直指云动与无曼。

云动护住无曼的身体,观察四周,准备找缝隙突围。

可他们却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云动眼里精光一现,手起刀落,几枚暗器飞向简法兮。

简法兮扭头躲开,额角几缕长发被银器划落,飘落在地上。他身边的人想抽刀,被简法兮制止。简法兮抽出长剑,直直指向云动,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诛红?”

云动笑得邪气:“滚开。”

简法兮忽然收剑,只是深深的看了云动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女子一眼,策马扬鞭,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身后追上的人表示不解。

“将军?他们?”

简法兮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宫门,清亮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诛红···崔···无曼?”

只可惜最后那句,隐没在马蹄声里,只留圆月听说。

马蹄声远,黑袍女子站在大街中央,缓缓拾起那几缕被切得整齐的长发。

“郡主,走吧。”

无曼往简法兮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点了点头。

下个瞬间,云动抱起她,瞬间消失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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