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分秋色一轮满,云间似籁寂无声。
“妾身给母后,姐姐请安。”妍嫔上前恭敬的说道,只是举手投足的傲气掩饰不住。
惜若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正值美季的彭妍楽,心里暗暗哭笑,妍嫔,颜妃,还真是如出一辙,想到颜妃,惜若胸口就会丝丝范疼,看着这个刚升为嫔的彭美人如此公然穿着紫色的宫装,便洒下手上的茶*,点点落在紫色的边裾之上,鲜艳的颜色越发的黯淡。
“啊,姐姐你这是……”裙角被洒湿的妍嫔竟然一下站起,怒瞪着眼睛说道。
太后想笑却又忍住,忙假似不见低头喝茶,宫女妃嫔都是错愕之后一片寂静,惜若这才悠悠放下玉杯,说道,“妹妹还是回去换一身吧,可要快些,皇上可不等人。”
“娘娘,天冷,咱们还是回去换一套吧。”苊珊虽是不满惜若的做法,却又怕自家娘娘误了上殿的时间。
妍嫔气红的一张脸更是娇艳无比,拽着衣角,咬着嘴唇的说道,“妾身告退。”
看着彭妍楽的背影,惜若若有所思的紧紧追望着,这后宫,什么时候才能肃静下来?
歌舞生平,香气弥漫在舞女长长的衣袖之中,酒气飘香,水柱晶莹剔透,舞袖曼妙多姿。因为是中秋的宫宴,所以多是宫娥的献舞,惜若保持着灿烂的微笑端坐在德毅的身边。
德毅自从坐在惜若的身边,就不曾再看她一眼,径自的饮酒赏舞,惜若就算有疑惑也不会去深层追究,微微隆起的腹部表面上宣泄着自己的幸福。
突然,空中落下粉色的花瓣,舞女退下,婉转的歌声四起,大臣都放下手上的酒杯,盯着空中直直落下的仙女发愣,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长长的水袖蜿蜒而下,身子灵妙的像是一只软笛一般,瞬间变换身姿,扭动着柔软的胳膊,一双大眼哀怨而又凄美,脸上的纱幔遮住了容貌,让人们浮想联翩。
手臂抖动,水袖像是长蛇一般在半空中盘旋飞舞,花瓣不歇,人亦旋转。
惜若心底轻轻抖动,这是当年自己在德毅的庆功宴上跳的霓裳舞,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的德毅,只见他也深深的坠入这优美的舞姿中,惜若扬起笑脸,在他的心中,还是张筱苑的分量重于惜若,只是张筱苑已经不在,死的灰飞烟灭。
眼神虽然幽怨却是始终紧紧的抓住座上德毅的身形,惜若看得懂这种眼神,这是对皇上的埋怨,埋怨皇上宠爱的不够多,惜若轻轻拿起面前的烈酒,仰头饮尽,喉头的冷涩生疼了那个本就碎裂的心。
“臣妾给皇上讨赏了。”妍嫔解下纱幔,语气轻柔,身子柔软,醉了殿下的大臣,更是舞进了德毅心底,带上纱幔,真是绝招,这样的德毅怎么不深深的迷恋?因为这就是心底一直想要的柔软,想要的那个她,哪怕如今只是一个替身。
德毅斜眼扫过毫无表情的惜若,一把拉着妍嫔躺进了自己的怀里,浅浅的一吻,却是击碎了惜若最后的防线,面上依然微笑,内心却已是粉身碎骨,再不想给他机会,再不想相信自己的一味原谅。
喝下烈酒的瞬间看得到殿下彭丞相微笑的脸庞,当初爹和娘是否也这般骄傲?
“皇上,这是大殿。”妍嫔依偎在德毅的胸膛,竭尽温柔的说道,惜若却明显的感觉到她轻轻飘转而来的弯刀,深深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不能示弱,惜若镇定的坐在原位,耳边的声乐早已变成噪音,味同嚼蜡的塞下面前的美味佳肴。看着皇上和妍嫔的柔情似水,墨烨也是同样的身如冰窖,看着娘娘依然端庄的脸庞,便借机向前一步说道,“皇上,娘娘已到了喝药的时间。”
德毅没有过多的分神,只是淡淡的一个嗯,惜若微笑的起身行礼告退,一路的强颜欢笑,早已忘记了真正的痛苦该是怎样的表情,就这样吧,这样笑着挺好。
躺在软塌之上,惜若只是抚着手腕上的手镯,那是娘留下的东西,或许也是一种依恋,唯一的寄托。
“母妃,你怎么回来了啊?”德萱妮坐在殿下,看不到惜若便回到了槿轩宫。
“母妃只是累了,想回来歇着。”惜若幸福的看着德萱妮,或许是因为小跑,脸蛋微微的泛红。
向着暖炉轻轻挪了挪,妮妮靠在惜若的腿上,“母妃,师傅说今年的秋天来的太深了,怕是要下雪了。”
惜若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静谧的空间,暂时隔绝了不远处喧嚣的典乐。
中秋的那惊人舞蹈,众人都知道皇上是因为现在的贵妃太过冷艳,皇上定是从柔软的妍嫔身上寻求昔日佳人的身影,雪妃已经逐渐失宠,新上的妍嫔指不定哪日就登上了四妃的宝座。一时间方璇宫便人满为患,冷清的各宫相形见绌。
“娘娘,奴婢想告假。”绿荷说道。
惜若挑了挑香炉,问道,“因为什么事?”
绿荷为难的想了想说道,“老夫人去了。”
“哦,我以为早就去了,死者为大,我也去代替紫影给她上个香。”惜若说着便在红袖的搀扶下走下软塌。
“墨烨,你去趟方璇宫,向皇上讨个牌子,就说去欧阳府上。”惜若和德毅已经半月没见,越来越冷的气息倒是像急了自己走的那一年。
红袖不解的问道,“娘娘,为何要这样对皇上说?”
惜若浅笑的说道,“没有必要瞒着,何必给别人增添口实?”
墨烨和红袖轻轻点点头便不再说话,绿荷听到紫影的名字,心情和脸色一味的沉重。
本就在看妍嫔跳舞的德毅听到墨烨的话后,只是沉默了一阵,狠狠的把令牌从安明身上解下扔在了大殿之外。墨烨或许是也对爱情绝望了面对德毅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波澜。
人情冷落的门口没有人来人往,清清淡淡的挂着白布和黑花,深蓝色的案堂直直相对于大门,惜若看着早已暗淡失去光泽的红门,心里一阵悲哀,短短时日,变换之快。
惜若没有特意换上浅淡的服侍,绿荷倒是一脸凝重的跟在身后,每当面对欧阳家族,自己就是一个罪人,无法原谅。
齐玉莹披麻戴孝的跪在单薄的棺椁边上,许是因为欧阳枫拓的吩咐,一切简单的不得了,惜若心想要是自己估计就一块草席葬了这个老夫人。
齐玉莹只是低头烧着纸钱,整个欧阳府上,这两个人许是最亲近的了。边上的丫头奴才只有原先几个面熟的伺候老夫人的穿着孝服,其余的照样花花绿绿。看着这样的情景,惜若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拖着沉重的身子,一路在大家的错愕中走进案堂,依旧熟悉的路线,却是分外冷淡。绿荷拿过案几上的香,点着又轻轻的扇灭,交给惜若,惜若揽着水袖接过,没有鞠躬,只是象征性的插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