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河告别一人一猴后,支身向西而行。蜀地道路曲折,多是山中小路,有的地方长年累月无人过往,路早已经不通。更有栈道附于悬崖峭壁之上,路人稍不注意,便会一命呜呼。而一路之上最让陈清河感到头疼了,还不是这些难走的路,而且蜀地特有的毒蚊。
这里地势低矮,天气潮湿,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蚊子比其他地方更具毒性,一旦被咬上一口,便会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疙瘩,严重的还会化脓,其伴随着的钻心疼痒,让人难耐。
一路上,陈清河饱受毒蚊的骚扰,苦不堪言。好在他毅力坚韧,区区疼痒还无法阻止他的决心。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找到老和尚所说的蜀山,却发现这里和自己想得完全不同。
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完全被雾气包裹的大山,看不清到底是有多高。虽是云雾环绕,却丝毫没有一丝仙气,反而透露着阴森古怪。林中是不是还会传来怪异声响,让人不由觉得毛骨悚然。此时红日将落,本就有了几分暮色,再加上这阴森的气氛,让陈清河不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不由觉得是否是老和尚指错了方向,修真圣地怎么会是这样一副穷山恶水的景象。
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又不可能空手而归,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从山脚小路走了进去,然而在他踏入迷雾走了不一会儿,周围迷雾突然开始急速流动起来,将他团团围住。陈清河心中大惊,急忙想要原路返回,却发现背后早已被迷雾包围,他照着刚才进来的方向急急忙忙跑去,一连跑了半柱香的功夫,依旧没有转出迷雾。他这才明白自己被困住了。
陈清河本就行走了一天,又跑了这么久,此时此刻身心俱疲,干脆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思索对策。正在他没有方向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的迷雾之中传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乱闯迷阵?”雾中人道。
陈清河被这突然而至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天生胆子便大于常人,虽然心中恐惧,依旧硬着头皮道:“你是何人,在哪里说话?”
雾中人咦了一声开口道:“你莫非是碰巧走到这里的凡人?”
陈清河意识到这个说话的人应该就是蜀山门人,估计是负责接待守山的弟子,心中恐惧也就散去,开口道:“晚辈听闻蜀山十年一届的入门大典就在这几日,想要上山求习仙术,还望前辈给个方便。”
那雾中忽然传来几人讥笑声,另一个声音传出:“师兄,这小子管你叫前辈呢。”
先前那人却没有理睬,道:“既然是想要拜师学艺,那这迷阵就是入门前的第一道考验,你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穿过这迷雾,来到山顶。我便接引你参加入门大典,若一个时辰之后你不能按时到达,就只能怪你没有这个机缘,那我也只好把你送下山了。”言罢,雾中再无一丝声响。
陈清河暗衬这山由外看,少说也得有好几百丈高。就算没有迷雾,自己想要穿越这些灌木丛林到达山顶恐怕也得耗费不少的时间,而今自己方向全无,若是到处乱闯,恐怕只会越走越远。他苦思许久却没有半点头绪,只得僵持在那里。却不知道自己一头苦恼的样子,正被当作几人的笑料。
山顶,几个白衣翩翩的年轻人正注目一块大石镜之上,那石镜上正显现着陈清河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人道:“慕白师兄,你看这小子有几分的可能可以到达山顶。”听着语气正是刚才出声讥讽的那人,他虽称呼师兄,不过口气中却全无尊敬之意。
那位慕白师兄摇头叹气道:“这蜀山迷阵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阵法,但却能扰乱常人的六识,若是没有学会开天眼,破去迷障,恐怕就算是三天三夜也别想找对方向。我看他身上没有半点气机,根本不通修行之道,这阵法本就为防止世俗之人打扰而设,此刻他要想上山,难如登天啊。”
那人点点头,忽然心中升起一丝玩味,开口道:“我们几人在这里守山接待,也是无趣,不如来设一个赌局打发时间如何?”
人中马上有人附和道:“哦,那师兄你倒是说说是什么赌局?”
那人回应道:”咱们就以这少年能否通关作为赌局,我来坐庄,至于这赔率嘛。”那人沉思片刻,“就定着一比十可好?”
几人听他建议,都充满兴趣,唯有那位慕白师兄皱眉道:“通关与否,关系人家一生命运,我们怎么好以此为乐啦,我看不好吧。”
那人摇头道:“师兄啊,你这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吧,那小子和你非情非故,你又何须因为他,扫了诸位师兄弟的兴致。”
慕白师兄正要反驳,另外几人也纷纷开口道:“对对。商成师兄说得有理啊。”他见众人兴趣昂然,知道再多说只会惹人不快,也只好由着他们。
几人纷纷下注,赌那少年失败的赌注很快就多达十块灵石,这灵石是这修真界中的货币,有加速修行的作用,已知的矿源全部被修真界三大门派所占据,并且限定了开采数量,故而价值珍贵无比。这几人只是负责守门的弟子,一月俸禄也不过四五块灵石,这里的赌注已经足够抵上他们几个月的辛苦了。不过可惜的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注赌这少年通关,让着赌局陷入僵局。
那提议人见赌局无法开始,只有假惺惺笑道:“师兄,你看他们都是鼠目寸光之辈,不懂得风险越大汇报越大的道理,师兄你是从上面来的,定然知道这些道理,不如来陪师弟门玩一玩。”
原来这位慕白师兄曾是主脉的入门真传弟子,全名李慕白,身份不知道比这些守门的从脉高多少倍,但这些年修为停滞不前,故而被发配来做着守山的门将,管理这守山的事务,而那位提议人叫商成,已经在这个位置干了多年,原本以为在原来的门将高升之后,自己便能坐上他的位置,却不了上面又派下来这样一位,若是他修为高过自己也就罢了,可偏偏此人和自己一样,不过是通灵后期的弟子,紧紧靠着主脉弟子的身份便压了自己一头。商成心中自然不服,仗着自己在这里经营多年,根生地固,经常联合其他几人和李慕白作对,对李慕白的话也往往是阳奉阴违,不过李慕白也明白商成心有不忿,但他为人心胸宽广,不愿与商成计较,每每总是让着商成,久而久之,部下也越来越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
李慕白望着商成那张笑脸,心中满是苦涩,他当然知道这是商成故意怂恿他当这个冤大头,可若是他不答应,自己和众位师弟的关系恐怕更加疏远,以后有什么命令,他们恐怕更加不会听了。他转眼望向石镜中的少年,见他仍然苦苦思索,心道就当是支持一下这个少年吧。
于是他开口道:“也罢,师兄手中灵石也不多,就赌上十块灵石吧。”
商成见他舍得出血,也是心满意足,众人下了赌注,便目不转睛注视陈清河的举动。
陈清河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人当作赌具,他思索半天,却是毫无头绪。这迷雾古怪之极,人走进去半点方向感也没有,跟本不知道该往哪走。而最要命的是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快一炷香的,距离约定的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一小半。自己从这里上山,就算再快,以自己的脚力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也就是说真正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偏偏此刻自己没有想出半点办法。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每分每秒犹如流光一般飞逝即过,他脑袋想遍了千百种方法,却都没有一条管用的,只觉得头痛如麻。眼见时光流逝,他渐渐生出绝望之情,深知自己恐怕报仇无望,想到自己已经是孤苦一人,眼角不由泛红,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他急忙伸手遮掩,似乎怕人看见了自己的窘迫模样,却不知早已经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商成看着石镜,得意道:“看来师兄你注定得输个血本无归了。”
李慕白望着石镜中少年泛红的双眼,并没有回答商成的话,少年倔强而又无助的模样令他产生了共鸣,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困迷雾之中难寻出路呢?
“哎——”他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落寞,商成在一旁看了,以为他心疼自己十块灵石,心中不由暗暗发爽。
陈清河努力擦干泪水,但他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心中悲苦之情又如何能够控制得住,眼泪越发汹涌。就在他擦拭之际,不经意间看见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忽然,他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转悲为喜,站起来大叫道:“我有办法了!”
石镜之前,众人听他大喊,不由心中一紧。生怕他真的通过试练,而李慕白却好奇他到底能有什么方法,不用天眼就能看破迷雾。
商成冷哼一声:“我看他是想疯了吧。区区肉眼凡胎,还想突破迷阵。”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点头称是。
可偏偏陈清河真的就朝着山顶方向跑来,路上他跑一阵停一阵,居然真的就再也没有迷失过方向了。一时间众人心中大骇,却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如何辨别方向的。李慕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他找到方向,忧郁心情也是好了大半,一时间兴致勃勃看着石镜中的情景,商成在一旁心中大恨,巴不得亲手捏死陈清河。而其他人却担忧灵石输了出去,一个个紧张兮兮。一时间,众人都紧紧被石镜中的画面所吸引,或喜或恨或忧。
跑了半个时辰功夫左右,陈清河猛然闯出迷雾,来到山顶,他眼前豁然开朗,远天红日即将落下,将半边天幕染作枫叶红,夕阳下,一行白鹤遨游于天际,当真是风景如画,让陈清河一时间如痴如醉啊。
等他回过神来,发觉身旁多了几个白衣翩翩身负长剑的男子,脸上尽是沮丧之色,只有中间一人满脸笑容,如落日般温煦。
他上前几步,开口道:“恭喜你通过了试练,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