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篱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华贵的轻烟螺纹帐,他躺在床上。
房间里的桌椅什物等都雕镂着精细的,常人绝难想到的花纹。刻意却不饰人工痕迹的剥离金漆,平添古朴的优雅。窗外,挂着一只罕见鸟雀,一身色彩浓淡适宜,种类多却不繁杂。此时它正在鸟笼内闲庭信步,轻轻的叫了几声。
施篱运行一遍内息,发觉乏力之感仍在,试着运行一下精力,依然不够充盈,大约昏睡过去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吧,施篱想道。于是起床,发觉身上衣物并没有被什么人动过的迹象,并且装有十头兽眼睛的锦盒,已经恢复普通模样的逍遥三折扇,残阳如血夫妇赠送的书还在。
房间内窸窣之声刚起,房门随即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几个颇有姿色的小姑娘。几个人将洗漱用品放下,一人走到施篱身旁请施篱洗漱。施篱从未见过洗漱这等小事竟然需要几个人服侍的阵仗,一时不适应,有点紧张的说道:“你们放下吧,我自己来就行了。”可惜众丫环不依,说什么师爷会责骂他们等话,施篱无奈,只好由了她们。
洗漱完毕,施篱回味:几个漂亮的女人洗脸,不仅温柔,看着也赏心悦目,只是我习惯了自己洗,还是感觉有点力度比较舒服。
一边想,一边准备出门看看情况,恰好一个长得不怎么对得住人的年纪应该比较大的人准备进门,亏得施篱反应还算灵敏,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撞了一下。从后退的情形看,似乎施篱稍逊一筹,看来他的确还没有复原。
那个老人鞠躬作揖:“老朽该死,还请施大侠不要见怪。”说完自我介绍。
此人便是乾州府府尹的师爷蔡水。细看之下才发觉,师爷的脸是被毁的,而不是天生的。大约曾经做过什么错事,教人用尿给烫伤了。
又说了一些客套话,随后师爷领着施篱前去用餐。
此时正是秋天的早晨,霜冻天气,显得异常寒冷。但一路上正在开放的花花草草仍然不算少。这是一个园子,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虽然是秋天的早晨,仍然已经有人在修剪,整理。
走了有一段时间,师爷并几个下人带着施篱来到了园子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老人,一个长得还算不错,除了一个不知是冻的还是本来就是那样的红彤彤的酒糟鼻的老人正在晨练。
施篱饶有兴致,便停下来观看。师爷似乎对施篱颇有敬畏之心,亦停下来站在施篱的身旁。
师爷热情介绍道:“他名叫乾乙,是府上的管家。酗酒,终日醉醺醺的,但是每天早晨都会来这儿晨练。冥阵冥大人曾说过他练的是阵法,但是,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每天早晨,不论风霜雨雪,都看,就是看不出他练的是什么。”
施篱似乎没听见,心思全放在乾乙身上。
乾乙仿佛进入了忘我之境界,全然不顾身旁的观众。他练的既非拳脚,也非掌法。手上虽然拿着一本书,书上画的写的却不是什么武功套路。看他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很乱,走走停停,不成章法。而双手更让人费解。初始施篱以为他所捏出的指形为某种魔法的指诀,但看过一会之后,却发觉什么都不是。从远处看去,绝类一个发了疯的老人在街上舞蹈。
但是,施篱开口:一花开处百花丛,去年今日野花中。
遥去夏炎秋霜至,一花独开江山红。”
乾乙突然停住,保持着最后的动作,也不收回却静静的听着。施篱念完了,他继续:
雾出西边蓬莱镜,一雨飞瀑蓑衣行。
一岭依山千峰尽,一峰还做两峰生。
念完,乾乙轻笑:“阵法对一个学习者的最基本要求是孤傲。这原因很简单,一个阵法往往需要一个大的空间,没有睥睨天下的气概,便无法发挥阵法的威力;而若没有傲气,一个阵势却去设置两个或者多个主要阵眼,当阵势范围内同时发生两件一样的事情的时候,阵势便会起冲突。当然,这是对高级阵法来说。如果是普通阵法,却又另当别论。”
师爷眼见乾乙对施篱赞赏有加,心中一喜,说道:“乾管家既然对施篱施大侠慧眼识珠,如果乾管家不介意,就由我这个师爷大胆做个顺水人情,将这本阵法书送给施大侠如何?”
乾乙笑道:“师爷言重了。乾乙不过是一个管家,何德何能称得上慧眼识珠啊!既然施大侠喜欢,师爷抬爱,老朽送一本书又何妨?”说着笑呵呵的合上手上的书,交给了施篱。
之后,师爷更将乾乙一并叫上,前去会早宴。
席上,乾州府府尹坐上首,施篱次之,然后是乾州都督夏可,之后便是师爷等人。席上还有不少名家,诸如江南三省巡抚巫大人座下精锐护院武师副官唐熔,一河州一河山庄少主其月等。皆是一方霸主。
席间,师爷蔡水一一给施篱介绍,施篱作揖问好。之后,一一河山庄少主其月开口:“都督,听闻乾阴州起兵叛乱,不知近况如何?听说乾离将军受伤了?”
乾州都督叹一口气,说道:“是的,乾离将军被一枚流矢击中,但并无大碍,诸位放心。只是,战况不佳啊。”
师爷追问:“莫非还有其他州起兵叛乱?”
都督接道:“如今天下大乱,通信中断,我实不知其他州的情况。但就我所管辖的乾州来看,暗流涌动,乱局随时会发生啊。”
府尹蔡策说道:“正是,可悲的是当今皇上不仅不体恤下民,还滥征苛捐杂税,同时让天下第一名将乾离将军降职为一位边疆驻防官员。这是将万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师爷随即接道:“对,遗风国气数已尽,造孽多端,我们应该替天行道,为万民伸张正义!”说得甚是义正辞严。
施篱听了,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师爷见施篱点头,微笑着问道:“施大侠以为如何?”
施篱支吾着说道:“这个问题,我认为还有待商榷。而且我个人认为这似乎与我无关……”
“什么与你无关?我且问你,上天为什么要让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你出生?那是因为上天需要你负更多的责任,让你替天行道,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施篱默然。师爷等人继续劝说,施篱仍然不改变初衷。这时乾乙说话了:“各位,请让我说一句,也许施大侠并不是不支持,而是事情对他来说显得过于仓促,一时间难以决定。我们应该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一下。也许他精辟的见解会给我们一个更好的选择呢?”
众人似乎想到了这一点,纷纷表示赞成。
施篱离席,师爷等人亲自将施篱送回房中。
回房,施篱无事,便拿出乾乙送的书认真的看起来。果然,乾乙晨练的正是上面的东西,确系阵法。再往后看,便是各种基本阵法的布置方法了。
偶然看到七伤阵,却是个简单阵法。施篱不由得苦笑。却又不自主的联系到现在的房间,一一对应,突然发现他所在的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布置得较为隐秘的七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