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山,王部的西北角,有一地,显得异乎不寻常。在那,竟然长满了杂草。
杂草,这种东西在外界自然是稀松平常。可在苍山,在这个绝险之地,能孕育出繁茂的杂草,却不得不让人惊叹。说是神迹,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太为过。
为何此地会如此奇特,遍布荒草。说来也简单,这个地方其实是一个葬尸之地。或者说是王部的乱坟岗。
在苍山这个地方,可供人生养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说是寸土寸金也毫不为过。为了尽量的节省土地,在王部大凡是生前没什么作为的人,死后都统一葬在了王部的西北角。王部的西北角,是整个王部栖居之地的一大块废地。然而,不得不说,在苍山想要生存下来难度太大了。历经千年的岁月,也不知多少人被葬在了这里,原本贫瘠的土地,竟然衍生出了勃勃的生机。
这是个乱坟岗,王枫的父亲就葬于此。可惜,一代人杰,一身修为似海,死后却这般凄惨。
王枫闲日里,并不爱来此,不是因为他与父亲感情淡薄。而是,每次来此,王枫都会不由得想起过去。那种直刺心底的痛王枫实在不愿体会。
“爹”王枫趴在他父亲的坟头,忍不住嚎啕大哭。说是坟头,其实只是个土包,比周围许多坟都矮上不少,毫不起眼。王枫的父亲下葬之时,连葬礼都未举行,棺材也未做,三个人用白布一包,随便刨了个坑就埋了。看上去不太像是在下葬,更像是在掩埋动物的死尸。王枫那个时候十岁,站在一旁,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切。那一幕狠狠的刺痛了一个少年的心。
王枫恭恭敬敬的在地上扣了三个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今天他要借死去的父亲守护这个他谈不上半分热爱的王部。
这样做值吗?王枫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自己。这个没有带给他半分快乐的王部,值得他去守护吗?
王枫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如果他眼睁睁看着王部灭亡,而无动于衷的话,他的心里会很不好受,父亲的在天之灵也得不到宽慰。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令人纠结,难分对错,也不必分对错。
王枫在王部被称为“无泪人”,父亲死时他没哭,母亲死时他亦没哭。非是王枫铁石心肠,只是天生的倔强性格,让他无法在人前流泪。
王枫不是不会哭,只是不愿哭。可是纵然是如此,今天王枫还是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王枫积压了多年的情绪,此刻如同火山一般肆无忌惮的喷发了出来。
“爹”王枫跪倒在地,眼含热泪,用手一点点的扒开坟头上的黑土。此际,他的心在滴血。
渐渐的,王枫看到了一具尸首,被土半掩着。肉体已经腐烂尽了,只留下惨白的骨架。
“不,我不要”王枫怒吼,在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动摇了,有一股奇怪而又坚定的声音在他的识海里回荡。
不挖了!王枫做了决定,他会用生命去捍卫王部,但绝不会掘他父亲的尸骸。
王枫的手在颤抖,他万分小心,带着尊敬,缓缓的又将土一点点的盖上。
“唉”一声叹息,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王枫父亲的尸骸突然动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啊”纵然是王枫也大吃一惊,他父亲的尸骸距他极近,几乎贴到他的脸了。
“爹”王枫小心地呼喊着,心中有惊还有喜。
“拿去”那具尸骸,不,应该叫骨架发出了声音。准确的说并非是声音,一具骨架,何来的声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响在耳边,又响在心中。
“爹”王枫又一次轻呼,充满了期待。
“拿去”依旧是这个声音,没有感情,不容抗拒。
“拿去”那具骨架,伸出了手,在其手中赫然是一张古图。那张图看上去古朴而又大气,上面依稀可以看见画的是一片沧海。毫无疑问,这正是沧海图!
“爹是让孩儿拿去吗?”
“拿去”
“是”王枫不再抗拒,恭敬的伸出双手,接过沧海图。王枫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爹”王枫再次呼唤,这次尸骸不再作声,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两个空荡的眼眶盯着前方,有点吓人,又有些安详。
“也许我不该再打扰父亲了”王枫喃喃自语,逝去的就让他安详的逝去吧。王枫在心里默念,祈求其父在天上能够安息。
王枫在父亲的坟前,坐了很长时间。最后,只得叹息一声,缓缓的将其父的尸骸放下,又重新在掩上了土。人死应当入土为安。
“等着,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为你立碑”王枫盯着那小小的坟头,感到一阵悲哀。
“唉”王枫再次长叹了一声,死人不在了,可活人的事还要忙。现在王部太艰难了,即便有沧海图在手,王枫也感到压力太大。
王部一连数月,全部笼罩在深深的压抑与悲伤之中。父母丧子,娇妻丧夫,孝子丧亲。在如今的王部很难再听到以前的欢声笑语。在苍山生存不易,人类只能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生活的状况不可谓不艰难。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人们还有活路,还有希望,有时还有惊喜。可是在如今,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了死亡与压抑。
“这就是王部吗?跟千年前一样,毫无长进”王部上方的天穹突然出现了一具高大而又诡异的黑影,看上去像是一个浑身都涂了墨的怪人。
“你是谁?”有人强打起精神,稍带着畏惧的喝问道。近些日子王部连受打击,不光是人员伤亡严重,更可怕的是人心涣散。
“灭你们的人”那道身影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与傲慢,仿佛如今的王部已经不堪一击,灭掉王部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你”有王部的老人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此人敢来,必是有恃无恐。不论其他,单是知道黑影身上的气势,就令人心惊。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八成有大来头,如今的王部应是无人可当了。
“哈哈哈哈,我没想到王部如此不堪”天上的那道黑影笑得异常张狂。
“不,不要”有人已经跪伏了下来,满脸的惊恐。
“哈哈哈哈”黑影的笑声愈发的刺耳,一个黑色的大掌从高天拍下,几乎罩住了整个王部。一招,他想用一招灭掉王部!不得不说,这很张狂,却也是一种大气魄。
“你敢”一道带着无上的威严却稍显得稚嫩的声音在天宇之上回荡。
一阵轻风吹过,那个黑色的大掌随风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谁?”黑影的声音响彻苍穹。
“我”一个少年身着粗布麻衣,负手立在天穹之上,与黑影四目相对。
“你是谁?”
“王枫”
“从没听过”
“你不配”
“有气魄”黑影的声音之中有欣赏,也有愤怒。
“你又是谁?”王枫的眼中有一丝傲然。
“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都死了”
“我是个例外”王枫竟然在笑。
“找死”黑影一步跨出,一道光束夹杂着黑烟快到令人难以置信,带着无敌的威势,向王枫的身上击去。
“你来”王枫的嘴角轻轻的抽动着,有点嘲讽,有点不屑。
“轰”一张图从王枫的胸口处飞出,与那道黑白斑驳的光柱撞在了一起。就在那一瞬间,王部无数的绝望之人留下了热泪。
光柱消失了,黑影有了惊容。王枫立于高天,岿然不动。
“沧海图,王部真的有这件圣物?”黑影的语气第一次有了一丝凝重。
“今天斩你”王枫的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