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人一撞，我往前踉跄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那个小女孩。她是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站立不稳的跌倒在地。怯怯的看我一眼，不哭不喊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满是脏污的小脸上，只有一双清灵的大眼睛，如水晶般晶莹剔透。而她身边的女人没有丝毫要拉她起来的意思。她们是母女吗？这个女子不似其他青楼女子一般，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表情冷漠，对小女孩也是一样。
小女孩爬起来，躲在女子的身后，打量着这里。
“好了！都进去吧！”检查了身份后，守门的士兵打开了高大的木门，眼睛贪婪的看着我们。
我忐忑不安的随众人走了进去，时值午后，吃完饭的士兵们三五成群的结伴回帐篷，一路上伴随的是士兵们淫邪的目光和低笑声。绕过前排士兵居住的帐篷，到了后排的帐篷，空旷的场地上还摆放着煮饭的大锅和简单的棚子。
尘土飞扬中，我们被分别派进了各自的帐篷，与我临近的帐篷是那对母女的。坐在帐篷里，抚着扭伤的脚跟，不知道要怎么办？绝对是不可能逃出这军营的，或许可以找一套士兵的衣服换上，再在脸上抹上锅灰。
摸摸脸，刺痛的感觉传来，已经肿起来了。叹气一声，我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看见偌大的场地上没人，便走了出去，来到炉灶旁，掬起一点锅灰涂到脸上，偷偷摸摸的跑到晒衣服的地方偷了一套军服换上。袖子长很多，头盔也很大，简直就是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苦中作乐的笑了一番，便拖拖拉拉的回到帐篷。
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下，有些困乏的倒在毡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睡梦中的我被人连喝带推的吵醒了。“喂！起来！”
我迷蒙的睁开眼睛，见到三四个官兵站在那里，心里一慌，赶忙起身。“什……什么事？”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心里仍是在打鼓，没露出破绽吧？
“什么事？这里的女人哪去了？”一个官兵问道。
“老子冲锋陷阵的还没来，你这个灶头军倒倒抢先！”另一个士兵啐道，“还不去做饭？都什么时辰了？”
心下一喜，压着嗓子低声道：“是！我马上去做饭！”
忙不迭的从他们身旁绕出去，做饭的也好，幸亏没被认出来。
“站住！”刚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喝斥。
心猛的一颤，我没敢回头。“还有什么事吗？”我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颤抖。
“这里的女人呢？”
“我不知道！我等了半天，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极力镇定的说道。
“妈的！去吧！”后面的士兵咒骂起来。
我逃难似的飞了出去，一出帐篷，便听见其他帐篷里女子发出的呻吟声和夹杂着男人的粗喘声，周围还有三两个的士兵在周边徘徊。
眼睛一转，就见那个小女孩蜷缩在帐篷外，大眼泪水汪汪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适合听到这种声音？我走了过去，粗着嗓子说道：“你过来帮忙！洗菜！”
小女孩惊恐的看着我，随后又看看身后的帐篷，摇摇头。
我四处看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我蹲下身子，低声道：“小妹妹！跟我一块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不！我要跟着娘亲！”小女孩拒绝。
帐篷里猛的发出一阵高亢的叫声，不一会，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带着一脸的满足。另一个男人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小女孩只怔怔的看着来去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道。
小女孩摇摇头，拒绝回答。我不得已，只好凑近她耳边，“你不记得我了？刚刚下马车的时候，你撞到了我！”
小女孩惊讶的仔细看着我，眼里的防备少了一些。
我道：“我要去做饭！跟我帮忙去！”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我叫冯小怜！”便起身跟我走了。
到了灶头边，已经有几个士兵洗菜、切菜和生火了。
我走到一筐白菜的旁边，开始择菜，小怜也跟着我蹲到一旁择菜。
“喂，你新来的？”一个人站在我们身边，“先去挑几桶水！”
“水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河边！”交代完，扔给我两个大木桶。
我拎起水桶，对小怜道：“你在这边择菜！我去打水！”
小怜扬起了脏污的小脸，“我可不可以跟着你？我可以帮忙！”
看出她眼里的不安和恐惧，我笑笑，“你不怕累吗？水桶很沉的！”
“不怕！”她脸上带着坚决。
我摸摸她的头，笑道：“好吧！咱们去挑水！”
走出了营区，不远处就是一条清澈的河流，沁凉的河水冲在肌肤上，舒服极了。“姐姐叫什么名字？”小怜露出一点笑容，玩耍着河水。
我脱下鞋，把脚放在清凉的河水中，看着小怜。“我叫沈初谨，你可以叫我谨姐姐！”
“谨姐姐！”小怜立刻乖巧的叫道，“娘亲会不会很饿？”
“呃……会吧！所以，小怜要跟着谨姐姐，赶快给娘亲做饭！”我笑着说道，心下却无奈的感叹，小怜还这么小，却要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以后，她是不是会步上她娘的后尘？
“好！”小怜一口答应，拿起一个木桶，吃力的挑水。
我自己提着一个水桶，另一只手和小怜抬着一桶水，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军营。
谁知，里面已经起了混乱。
“站住！”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拦下我们，“见到一个女人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事啊？”
“跑了个女人！”他粗声粗气的说道，“要是看见了，立刻过来禀报！”
“知道了！”手里的水桶差点没掉到地上，我紧了紧拳头，赶忙走掉。心里开始打鼓，这么追查下去的话，迟早会查出我的，怎么办？不知道穿着这身军服，能不能跑的出去？
“谨姐姐，他们是在找你吗？”小怜悄声问道。
我叹息一声，“大概是吧！”
到了灶旁，洗菜、切菜、煮菜全都落在我这个“新来”的身上。要煮饭并不难，难的是煮一个军营人的饭，切菜切到了手软。花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才把菜炒好。
一番折腾后，天色已经黑了。饭菜一点不剩，我疲累的洗着碗，“谨姐姐！给你！”小怜拿出两个馒头和一碗菜。
“我不饿！你先吃！”看着小怜乖巧的样子，我露出一个微笑。
小怜把菜和馒头放在我面前，抵着头，小声道：“我吃了！这是娘亲给我的！”
“你娘没吃？”我坐到她身边，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是！每次都是这样，娘亲的饭菜总会比别人多出很多！”小怜垂着头，“他们都说……说娘亲……伺候的他们舒服！说……”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轻轻抱住小怜，“我知道了！”
小怜不过才六岁，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在青楼里长大，又时常跟着娘亲混进军营里，难以想象她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这一晚，我和小怜依偎在灶边，靠坐在炉灶旁静静的过了一夜。
凌晨时分，军号响起。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军队已经排列整齐，整装待发。前线来报是突厥率军发起了突袭。
顿时，马鸣声与嘈杂的人声充斥在耳旁。我趁这会，把睡熟的小怜抱回了她娘亲的帐篷。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情欲味道，她娘亲衣衫不整的睡在毡子上。
我犹豫了一下，便把小怜抱进了我居住的帐篷，现在不必担心有人会闯进来了。这会无疑是个逃跑的大好时机，可是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要怎么回邺城？楚惊漠还在不在包子铺？有没有找我？
一连串的疑问后，我的视线转到了小怜熟睡的脸上，要不要带着小怜一块走？要想带走小怜，必须要带上她娘亲，不知道她肯不肯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