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玖捌叁年七月三日,晴,初至瀛洲仙台,见吴先生。结交棋友河田君,吴先生言华瀛棋道之间应相通相磋,我与有善焉。”
“壹玖捌叁年七月四日,阴,今日师弟心绪不佳,出口不逊,我意气之下将之惩以师门刑罚,师弟似乎有些恼怒,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国门之外,岂能无礼,当忍之处不应犯错。”
“壹玖捌叁年七月五日,雨,师弟私自代表华夏与瀛洲国手立约手谈,何等荒唐!我等今日于瀛洲不过两人,瀛洲棋道高手何止上百?他为何突然如此糊涂!吴先生似乎知道些隐情,但他并未告诉我,不知道师弟为何如此冲动。”
“壹玖捌叁年七月六日,小雨,今日身体不适,水土之差终是隐患。海鲜滋味鲜美,但实在让人腹内翻搅。突染感冒。师弟昨日迎战日本鹿取棋社掌门,胜之,希望这一场荒唐赌约就此终止。”
“壹玖捌叁年七月七日,阴,身有不恙,河田君约我手谈,我并未拒绝,胜之。但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京都电视台的记者,这是何意?吴先生主持此局棋,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让他神色如此凝重?”
“壹玖捌叁年七月八日,晴,居然是国战!我从未承诺代表华夏与瀛洲棋道交手,何来的国战之说?!身体难受得紧,为了华夏棋道荣耀尊严,我明日必须赢下去。”
“壹玖捌叁年七月九日,暴雨,我输了。”
……
“壹玖捌叁年七月十五日,阴,我辱了华夏与师门的尊严,我是罪人,今生今世,我再不下棋。”
……
日记就此结束,陈烂柯读完之后眉头紧锁,沉默思索。
爷爷当年去日本之后认识了一个叫河田真吾的男人,随即因为身体不适输给了河田真吾,由于这局棋是代表着华夏与瀛洲交手,所以也算是华夏棋道输给了瀛洲棋道。
可他知道自己的爷爷性子从来都很淡泊,怎么会接受这种生死攸关、千钧一发的棋局的?而且爷爷的师弟究竟在瀛洲碰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师弟有这种反应?
他心里充满着疑惑,但是日记已经结束,他无法从有限的信息中推导出事情的完整面貌。
陈烂柯把日记合上,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再次把日记打开,仔细的翻找着什么。
果然!这本书并不是爷爷写的,因为这本书用的竟然是刚刚自己手里的红色中性笔书写出来的,八三年那会哪里来的中性笔?
“这究竟是什么书?”
陈烂柯皱着眉头看着这本充满着神秘的书,心里惊疑不定。
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不能把这本书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别人,永远都必须烂在心里。
多嘴多舌容易惹麻烦,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
……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今天是4月28号,高一年级今天要进行期中考试,陈烂柯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
这门考的是数学,陈烂柯苦思冥想死活想不出那函数题该怎么解,心里郁闷不已,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卷子给撕了。
“这什么啊,太难了吧,二元三次函数你让我怎么解?”陈烂柯实在是想不出方法,无奈的小声嘀咕。
突然,一战纸条准确的从教室的另一端飞来砸中他的小臂,陈烂柯吓了一跳,抬起头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眼疾手快的把那张纸条抓进手里,偷偷摸摸的展开。
这是一张很标准的纸条,格式如下。
选择:
填空:
17(1):
18(1):
陈烂柯抬头望向给自己扔纸条的那个同学,发现对方一脸请求希冀,无奈之下在纸条上写下自己辛辛苦苦才求出来的那些答案,谁知道变故突起。
“那个学生!把纸条交上来!快点!”
陈烂柯心里一惊,反应极其迅速,手指一夹纸条随即往自己的身上一甩,纸条轻飘飘的从桌子上面就落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他满脸茫然的抬起头,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谁知道老师慧眼如炬,火眼金睛之下哪里可能放过他的小动作?只见老师几步就冲下讲台,走到陈烂柯的身前,伸手从他腿上把纸条抓起来,然后用两根指头敲敲他的桌子,开口。
“你,不允许再参加这一科考试,卷子上的分数记零,出去。”
陈烂柯哭丧着脸,颤颤巍巍的抬起腿来向着教室外面走去,这一科数学自己少说能考个一百来分,少了这一百来分自己的排名得从中游掉到年级垫底的位置,可真是冤死了。
“还有你!扔纸条那个,你也出去!记零!”陈烂柯刚从座位上起身,就听见老师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这安静的教室里,紧接着那个扔纸条给自己的罪魁祸首也满脸沮丧的从座位上起身,向着教室外面走去。
二人出了教室,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并肩向着楼梯口走去。
考试嘛,每一科考完了之后其实就相当于提前放学了。
“哎,陈烂柯,连累你了。”罪魁祸首很是自责。
陈烂柯摆摆手,他到没太放在心上,只是一次期中考试,他还是没那么看重的。
“李瑞阳,你这数学怎么这么差啊,选择填空都要我帮你。”陈烂柯好笑的看着李瑞阳。
李瑞阳摆出一脸苦涩的表情:“那哪是数学啊,那是天书,我根本看不懂啊。”
陈烂柯哈哈笑了两声,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来上课啊?”
李瑞阳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去参加咱们市的业余选手围棋比赛去了。”
“围棋比赛?”
“是啊,学了六年了,好歹也是业余三段选手,我总要参加个比赛才说的过去啊。”
陈烂柯点点头,突然心念一闪,问道:“围棋有意思吗?”
“不好说,其实对我来说也就那么回事,但是我们围棋教室的老师有一个据说是职业棋手,已经是专业七段了,我曾经听他讲课的时候说过围棋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竞技运动,对他来说可能围棋很有意思吧。”
这个回答其实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意思了,只不过李瑞阳用的说法比较简洁明了、通俗易懂。
陈烂柯点了点头,两个人下了楼梯,走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上,向着校门口走去。
李瑞阳突然又说:“其实围棋最重要的就是算,数学好的人下围棋很有天分的,不过我的数学怎么学也很差,所以围棋就一直下的不是很好。”他言语中有些尴尬和无奈,看来那会说的话也不全是实话,应该是真的挺喜欢围棋。
“算?”
“对啊,你知道围棋的规则吗?时时刻刻要算气、要算眼,做活、打吃,每一步都要算,很累的。”
陈烂柯闻言突然愣了一下,时时刻刻都要算?那不累死了?
他想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眼睛里的异样,出声问李瑞阳:“那要是我有个能力……不是,是我发明一个东西,它能随时看见棋盘上两种棋子周围的气,那我岂不是无敌了?”
“哪那么简单,只是你不需要算气而已,真假眼你得算吧,被围了救哪块棋你得算吧,下一步是杀还是救你得算吧,算气在这里面其实并不很重要的,每个棋手下过十来盘之后就很难再在算气上失误了。”
陈烂柯点了点头,心里无奈想着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有价值啊。
“不过……如果真有这种东西,只需要稍微改进一下,它就能算眼,只要能把眼算好了,其实这围棋就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什么?”
李瑞杨转过头来看着他:“你知道围棋的眼是什么吗?”
“不知道。”陈烂柯眨眨眼睛,从小到大他也没怎么见过围棋啊,要不是前几天自己偶然间得到了古书里的奇异能力,自己又怎么会真的对围棋感兴趣?
“那没法说,说了你也不懂。”李瑞阳又耸了耸肩。
陈烂柯到不这么认为:“你说一下呗,我听一听也没关系啊。”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大门口,李瑞阳想要去学校旁边的存车棚取自己的自行车,而陈烂柯一直是坐公交上下学的,两个人实际上已经无法再继续交谈了,但是陈烂柯说话的同时还停下了身子,李瑞阳见他这幅样子也只好停下来给他讲起了什么叫做围棋里的“眼。”
“你知道围棋里每一枚棋子都有气吧?”
“嗯。”
一枚棋子周围的四个纵横相连的点叫做气,没气的棋子在棋盘上不能存活,纵横相邻的同色棋子可以共用气。
“那就好理解了,如果我的四枚棋子占据了对方一枚棋子所有气,那么对方的棋子就死了,不能活在棋盘上,同时,对方棋子被提走之后留下来的那个点可以叫做我的棋子的‘眼’,你理解吗?”
“理解。”
“嗯,不只是这样,如果我的棋子直接围住一个点,那么这个点就叫做我的眼,我就做了一个眼。不过围住一个点,如果是在棋盘的角上最少需要两枚棋子,如果是在棋盘的边上最少需要三枚棋子,如果是在棋盘的中间位置最少需要四枚棋子。但是只是做了一个眼出来是不安全的,因为只有纵横相连的棋子才能共用彼此的气,因此假眼与真眼的区别就在于假眼可以将这个眼分成好几个部分分别杀死,而真眼必须同时杀死。”
陈烂柯这一次没能立刻理解,他思考了好半天,这才问道:“那意思是,即使是被我的棋子围住的那个点,只要对方的棋子下到那个位置之后能杀死我的眼的一部分,我的眼就是假眼,要是真眼他就必须一次性把这个眼的所有棋子全部杀死?”
“对,大致就是这样。”
陈烂柯点了点头,还想继续问什么,谁知道李瑞阳摆了摆手:“你不要问了,你想知道的话我下午给你带本《围棋入门》你看看好了,其实这个东西光用语言是很难说的。”
陈烂柯无奈,只能挥手表示道别,向着公交车站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