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叶应着声也去了。贾母一心想制造黛玉和宝玉独处培养感情的机会,黛玉岂能看不出来?遂说道:“外祖母既然今日您老如此的有兴致,又难得宝哥哥不到学里去,不如把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宝姐姐都请了来,大家一处热闹热闹,岂不更好?”
贾母听罢,沉吟片刻说道:“玉儿的提议好,就把探丫头她们都叫了来吧。只是宝丫头此时不在府里。她跟着她母亲访亲戚去了。不然她平素与你这般好,不是早就看望你来了?你若想她,也不打紧,昨日姨妈已经捎信儿回来,宝丫头她们明日想必也就要回来了。那时少不得姨妈那里你又要赴一宴了。”
黛玉笑道:“玉儿受大家如此关怀,实在是感动之至。众人的盛情黛玉理应还情,只是黛玉如今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手中又没有银子使,故而坐不下这还情之筵席。”
此话一出,又令贾母细细琢磨了几分:这个玉儿为何会如此说?一个劲儿地念穷,莫不是我那女婿这两年家道中落,真的是散尽家财?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此中缘由,贾母到底也没想出来,但是唯有一点,她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那就是她认定林家还有很多的家产,没准是女婿想把家产都留给黛玉做嫁妆,怕外人觅了去,故而不便张扬,现今兴许是在他们林氏宗族的族长手里保管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她能笼络好黛玉,不愁林家的财产掏不出来。故而便暂且不再理会这个。遂高高兴兴地领着宝黛二人奔自己的屋里去了。
少顷到了贾母的房里,祖孙三人落了座,不过说些家常之语。一时三春姐妹也到了,众人又玩笑一回,直到午宴摆上桌子,贾母才一拍脑门猛然想起,王夫人还躺在黛玉屋里的地上,没人去
管,这才急令琥珀找了几个婆子匆匆去了。
王夫人这次这罪可是遭大了,右臂和左腿剧痛无比,却左等人也不来,又等人也不到。大声叫了几句,却也没人应答。其实香草和雪雁此刻正在别的屋子里给金钏上药,又岂能听不到王夫人的喊叫?
金钏听了王夫人的喊叫立时吓得抖如筛糠,雪雁听见,只是装作听不见。香草更是恨她这种狠毒的行径,依她的脾气,没出去再教训她几下已经是不错了。
雪雁道:“这个王夫人十足的太狠了些,金钏姐姐,不管如何你也在她身边侍候了这么多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竟不看在这个份上,只是下这样的狠手。”
香草道:“这二太太的心难不成是黑的不成?竟然如此对待下人,还什么诰命夫人呢!”
金钏长叹一声道:“多谢两位妹妹替我疗伤,我们家这位太太,平日里总是把佛祖挂在嘴边,也总是念经的。只是在她眼里,我们这起下人不过都是畜生罢了!我又哪有两位妹妹这样的好命儿?摊上林姑娘这么一个温和良善的好主子。只是我自己命贱福薄罢了!也怨不得别人!”
香草听罢气愤道:“她这样毒蝎心肠的人却还知道念经?我看必是那观音菩萨都懒得理她这等贱人,她把别人看做畜生,我看她才是一等一,十十足足的畜生呢!”
她此言一出,让雪雁和金钏都足足吃了一惊。她这样一个丫头身份的,背地里发两句牢骚已然很不简单了,她竟然敢口口声声地骂王夫人是畜生,端的好生了得呀!
她二人惊异地瞅着香草,令香草自知失言,遂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道:“二位姐姐,方才是我一时生气,说走了嘴,还望二位姐姐给我保密呀,不然让主子们知道了。我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对了,金钏姐姐,你还要再上一遍这个药才行。”如此一说,总算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金钏因想起自己日后不知该何去何从,又哀伤起来,道:“如今我和太太已然闹成那样,想必我是回不到太太身边去了!”
雪雁讶然道:“姐姐你说什么?你竟然还想回到她身边,难不成你没被她扎够呀?”
香草更是不可理解道:“我真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那主子这么对你,亏你还想回到她身边去!真是说不得,说不得!”香草摇着头一个劲儿地叹气,行容仪态似个老学究似的。
金钏哀怨地带着哭腔说道:“香草妹妹有所不知呀,我的老子娘还有妹妹都在这府里当差,我们并没有房舍田地,一家人的吃喝都全在这里,我若是没了这个差事,又能到哪去?”
三人正说着话,却听到王夫人倒地的那屋传来了动静,金钏立时又吓得什么似的,颤声说道:“难道是太太派人捉我来了?”香草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别怕,我们姑娘既救了你,自然会帮人到底的。自会给你找个出路的。”
雪雁也劝慰道:“是呀,我们姑娘的心最好了。她在老太太跟前说句话,必会给你再另寻个去处的。”
那屋里正是鸳鸯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过来,众人一见王夫人的惨像着实吃了一惊。也不敢说什么,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抬了下去。
贾母在自己的屋里摆下午宴,众人玩笑用餐好不惬意。一顿饭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黛玉见贾母面露疲惫之色,便说道:“外祖母您陪玉儿这么久了,想必也是累了,还是睡个晌觉,好好歇息一下吧!”
贾母道:“也好,不如你们几个也各自回去吧,等到晚饭时,再往我这屋里来,玉儿走了这么长时间,我心里着实想得紧,此后几天里必然每顿饭都要守着玉儿吃。”
三春姐妹皆称好,宝玉更遂了愿意。一时众人便各自散去。
雪雁来接黛玉,为她披上了锦缎绣花的披风。宝玉顾不得晴雯递过来的青缎宫纹的披风,几步就窜至黛玉身边道:“林妹妹,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