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温离向来喜欢口是心非。
我上初中,她心里是不好受的,就算她吃着葡萄,光着脚丫,坐在床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在乎的问着我一些问题,我也知道,她不好受。
我会相信,她宁可喝水做数学题是为了奋发向上吗?
我发现,我很喜欢她这种不好受,喜欢极了。
她已经依赖我了,这真好。
她一直以为我不知道,真是蠢。
每到周五,她第一个出来,虽然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没有跑,可她额上的汗珠,真当我看不见么?
我并不拆穿,我爱极了这种感觉。
然后,夕阳斜照,她环着我的腰。
我也曾经以为,这是永远,我们永远不会分离,我永远会给她依靠。
二十二.
本来应当写二十篇的,可一旦连贯的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还有好多,好多没有写上的。
比如,同她一起去****最擅长干的事——掏鸟蛋,去童装店听歌,看神奇宝贝,穿各种新衣服,照相,拿到卖不出去的款式落伍的便宜衣服;她父母忌日那天同她一起去墓前;她学习越来越好的成就感;拉下脸,阻挡觊觎她姣好外貌的男生;教厨艺细胞缺失的她炒出第一份鞥吃的鸡蛋,她英语课本学到感恩节,我便在这天带她一起去给奶奶寻礼物;和奶奶一起陪她参加小升初的考试等等,等等。
若是都写上,不知又要多少。
其实,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愿离开温离。我想永远,享受她的笑容和温暖。
可是我知道,我还不够能力去拒绝。
他们来找我,这六年里,他们不是没有来过,可这次,我知道不一样。
这年,我十六岁,他们讲过,十六岁,我们家人团聚。
果然,女人讲,安城,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
我觉得好笑,心生悲凉,我就像一颗棋子,放来放去。我呆了不知道是哪的三年的地方,又呆了一年福利院,呆了六年真正温暖的家,又去了一个只有叔叔阿姨的家,现在,她告诉我该回家了。
我怎么有这么多家呢,为什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将我从一个地方抽离呢?
不是我在哪哪就是家,不是有一个房子就是家。
哪里有家人,才是家。
而家人,也不是有血缘的人,是让我感到温暖的人,但绝不是他们。
我对他们说,我想留下来。
他们一愣。男人皱起眉毛,讲,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我心里一颤,他们知道温离。
男人看着我,安城,你和她不一样,你们以后,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答应他的。
为了让妈妈安全,让我爱的人安全,我答应他,好好作为陆安城,好好作为他的儿子。
我怎么会忘。我的爸爸,妈妈,已是后果,我绝不能让温离,遭受同样的结局。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冰凉罩住我,明明是夏季,我却无法回暖。
我知道,这是人们面对无法承受的,巨大的悲伤,出现的自然反应,我太过熟悉,这是,即将分别的痛苦。
我还说过要给她礼物,其实礼物早就买好了,只不过她不来要,我也没有契机去给。一拖,便是一个暑假。
并不奢侈,只是一条手链,一个大翅膀,一个小翅膀,连在一起,倒是精致可爱。
我说过,我们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可是,当我们有了彼此,就又可以飞翔。
我笑着,给你戴上这条手链,看着你笑着离开,心像是纠在一起,刺刺的疼着。我并没说假,你是我的翅膀,这样刓去,如何不痛。
这一晚,我没有睡,我在想,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样一个我。我是不是又要回到四年前,空旷的躯壳,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情感。
温离,我才发现,我是如此依赖,你的温暖。
二十三。
我对温离讲,对不起,。
我最不想让她看见这一幕,我知道她会有多难过,我最怕呀,我最怕看到她现在这样。
失了神一样,只想着来待我身边。
而我,而我呢,我背对着我的阳光,我背对着我的羽翼。
在车上,透过后车窗,我看见她,用当初追赶她妈妈似的,绝望的步伐,跑向我,听见她用那样悲切的声音,像叫她妈妈一样的无助,她喊着,安城,安城,安城。
我的指甲深深地扎入手心,额头上一片汗珠。胸中翻涌的着无穷尽的心疼,我有什么资格,狂妄的说给文理保护!
那个女人,以后的母亲,她看向我,抚上我的手,把已经被指甲刺出血的手掌松开。她讲,会过去的,安城,这些都不重要。
我闭上眼,靠着座背,眼角滑下泪水。
不会,不会的,这些在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会过去。
爸爸,妈妈,温离。
等我强大,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