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轻轻一挥软剑,柔软的剑身就能整个摘掉流桑陌离的脑袋。这个举动,甚至不用花费太大的力气。
“不要!”雪芙突然厉声喝道,已经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裙裾飞扬,华美的如外袍上所绣的凤凰,朝着两人的方向飞奔而来!
软剑生生的顿住,听到雪芙熟悉的声音,宇文昊天正待回头看去。突然,血肉穿刺而过的声音响起,大红的喜服渐渐**。流桑陌离眼中的惶恐还来不及彻底散去,前一刻,他差点死于剑下,身首异处。从小习剑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竟然离死亡那么近。
死亡的恐惧,迫使他挥出了那一剑,因为雪芙的呼唤,因为宇文昊天的疏忽,那一剑,成功的砍到了敌人,血流如注。
宝剑离开身体的霎那,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沿着锋利的剑刃,滴滴滑落,溅落在铺地的大红喜毯上面,像烙着暗红底纹的落梅,煞是醒目。
抽剑的那一刻,是及其痛的,但是,宇文昊天却一动未动,他的目光尤为专注,专注地望着那个身披大红霞披的女子,那个眉间一点朱砂的女子。他手上的软剑始终盘在流桑陌离的脖颈间。
胸前暗纹龙纹的大红喜服被晕开得一片湿濡,暗金色的金丝吸饱了血,更加的透亮。
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那一剑惊到了,她往前的身子突然一顿,视线终于落到了他身上,长长的眼睫毛似乎不堪重负,一颗晶莹摆脱卷曲的睫毛蜿蜒而下,滑过她略施粉黛的精美妆容,停驻在她的红唇上。淡淡的苦涩蔓延开来,越来越深,愈来愈浓……
这一刻,她又体会到了那种把身体撕裂的痛。这种痛苦,她本以为,在她的国家沦陷,在她的亲友手足被处死的那一刻以后,她将永远也体会不到了。
百葛国的用兵神速,在攻下皇宫的前一刻,世人甚至不知道百葛国的举兵来犯,所以,在她作为礼物被献出去以前,她甚至都不清楚,一切的悲剧,竟然会是他一手策划和导致的。为何命运,如果人类真的有所谓的命运的话,为何偏偏要安排他们以这样的身份重新相遇!
观礼的百姓已经疏散了,现场除了尸体、被制服的乱党、大将军谢舸带领的百葛国精锐部队,似乎就只剩下他和她两两相望。
长久的凝望,似乎想要弥补七年时间造成的时间裂缝,旗帜飞扬,她发间的钗羽互相碰撞着,环佩叮咚,这一刻,她的身体突然有点抖。
“我没事,受伤得并不重。”他看着她,缓慢的语调,语气却是异常的温和。他的话说得异常轻松,仿佛身上的血窟窿本来就无关痛痒,与他毫无关联。
她忽然回忆起了他们一起在天山的日子。她为他在冰河里抓鱼的那一次,她笨手笨脚地打湿了身上的衣服,他退下被刀剑划得斑驳褴褛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那时,她也曾觉得,他是如此的贴心。
“来人呐,将这个歹人给压下去,关入死牢,等候皇上发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的打斗明明是宇文昊天占优势,所以,这样的突发状况,让在场的人都始料未及。似乎刚回过神来,大将军谢舸立刻命令身边的两个士兵上前制服流桑陌离。
“等等!”没等士兵把刀架在流桑陌离的脖子上,雪芙突然站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她隔在流桑陌离和宇文昊天之间,他们之间近得呼吸可闻,她望着他的眼睛,琉璃般透亮的眼中,清晰地照出他在她瞳孔中的剪影,却又仿佛深不见底,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很重,重得快要压垮她的整个人。
她突然恨透了那七年的间隔,没有它,他和她之间就什么都不会有!
“放他走吧!”她抬首望着他,带着祈求的语气,她的唇颤抖着,“我留下来做你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做你的皇后。”
“呵呵呵……”他突然轻蔑地一笑,微微失血的唇,让他的笑带着快意嗜血的狠辣。下一刻,他已经收住了那抹诡异邪气的笑意。
“可他是来杀我的。”宇文昊天的声音不重不轻,似乎没有任何的起伏,这句话,仅仅是一个陈述,一个事实。下一刻,他的语气突然变了,势不可挡的锐利:“我不允许这个世界有任何阻碍我们一起的人和事物存在!即便是他也不可以!”
这一刻,他和她所有的情绪都经过翻江倒海的扑腾,翻涌着,荡漾出了水面。
前一刻,亲外公为了整个竹家的利益,决定亲手拜倒他这个皇帝!他笑笑,然后一切随风,反正他本来就没有期许和信任过他。将近二十年的皇宫生涯,已经让他把一切皇宫里的亲情全部都看透了!只有先稳住了地位,才会有所谓的亲情厚爱与关心!但,这也不过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而已。
雪芙不懂,她从小出生在天山,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天性善良,她根本不懂,亲情,有时候是比任何一切都能伤人的东西!他懂,所以,他希望她永远也可以不用懂!
奶娘的那件事,曾经让他失去了她,那种痛像是发芽的种子,每每回忆一次,就茁壮长大一次,逐渐撑开了他的整个心。失去她以后,他才懂得,她是他的命,或许前世就已经注定,但是他后知后觉,大梦初醒!谁也不能保证,流桑陌离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奶娘,一个更加厉害的“奶娘”!他失去不起!
“来人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决不能让他跑了!”宇文昊天厉声命令道,以不容抗拒的力气揽过雪芙的腰肢,收拢在自己的怀抱里。
“不!他是我的亲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并不是那么合作,极力地在她铁笼般的怀抱里挣扎,却也束手无策,恨意在胸中翻滚,她一把抬高揽在她腰肢上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满嘴的血腥味,几可入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不懂!不懂从小缺少亲人关爱的她,亲情与她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命令负责大婚的司仪尽快准备,朕要与皇后在德庆殿完成最后的拜天礼!”任由她咬着,发泄着。虎口月牙形的伤口上,重新添置了一个新的牙形的伤口,一如七年前,只是这一次,她咬得更加的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