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记事以来就是天山上的圣女,无父无母,连抚养她长大的奶娘,都被勒令不可随意接近她,虽然身份尊贵,得教里帮众的拥戴,也算衣食无忧,却始终孤单一人。他们虽然对她恭敬,却让她觉得疏离。雪女峰上,唯有一种颜色,铺天盖地的白,没有动物与之嬉戏,没有同龄人一道玩耍,她其实很渴望有人陪着她……
此刻,男子狭长的双目紧紧地闭合着,看不见浓密卷翘睫毛下,那双神秘的双眸是如何的流光溢彩,霞光沥沥,安静的模样,让他有种白兰般清新淡雅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上却着了一件火红的衣衫,那热情似火的颜色一下子冲淡了他的温文尔雅,反而,带了一种妖冶。
明明是反差极大的两种感觉,在他身上,却并不突兀,反而极端的和谐。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可仙可妖。淡雅如谪仙出尘,妖娆若妖孽祸世!
现在是要如何?要她背他下山,她单薄的小身板肯定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她身为雪山圣女,从小就被教导要远离世间男子,男女有别,她注定是要避嫌的。但是,就这样放任着他躺在雪地里,不出一时三刻,他就又会被积雪覆盖,定然见不到明天初升的太阳。少女踌躇着,犯了难,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催眠似的唆使她,救他,要救他!
看着男子褴褛的衣衫,斑驳的刀痕,外翻的雪白皮肤,结痂的伤口,少女轻咬薄唇,将双手放在男子的腋下,步履蹒跚地拖着男子一路朝着一处山洞而去。
风起,天上续续地降着飞雪,一深一浅的脚印倾斜,带着拖拉重物的痕迹,一路蜿蜒,两个人的身影隐没在雾蒙蒙的一片飞雪中,逐渐被隐藏了踪迹。
身上暖洋洋的,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热气,带着幽兰的芬芳。他这是死了么?全身火辣辣的的疼,一瞬又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宇文昊天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脱力,竟然连抬手这种举手之劳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晦涩。他这是怎么了?
“噼啪”一声,篝火燃断木头的声响,宇文昊天阴冷的双眸顷刻间睁了开来,一时间流光飞射,如利剑出鞘。如果不是他的眼神过于的警惕和寒冷,狭长的挑花眼下,那双黑曜石般剔透的明眸,顷刻间就能让人的呼吸一滞,竟然是连女子看了都要自愧不如。男女混淆,雌雄莫辩的绝色,却不会给人柔弱可欺的错觉。
他如老鹰般锐利的目光掠过周遭的事物,定格在她脸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咧开一抹江山为之失色的笑容,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道:“姑娘芳名?”
在他的桃花眼睁开的那一瞬,她就已经惊诧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轻易地让她扑捉,他究竟是何人?为何会身受重伤,倒在雪女峰的雪地里?他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奴家姓雪,单名一个芙。”
然后,她看见他又笑了,这一次,笑意渐渐传达到了眼底:“是你救了我。”他询问着,用笃定的语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她从善如流。明明只有九岁和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一副小大人的派头,作风老练,行事从容。
“于姑娘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宇文昊天而言确是施命之恩。姑娘大恩在下一定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姑娘今后若是想到要以什么作为报答,尽管告之在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达成。”
他一定是受到过极好的教育吧,寻常人家出来的,必然不会如他这般出口成章。明明没有存了让他报答的心思,她却还是问道:“到时,我要如何找你?”
闻言,宇文昊天复杂地看了雪芙一眼,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不用你来找我,我会来亲自找你。那时候,即便不用我亲自告诉你身份,你都会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他虽然摆着笑脸,神色间却闪过一抹狠厉。小小年纪,却有一种蔑视天下苍生,大权在握的感觉。
火光暗淡了下去,雪芙捡了几根木柴放进篝火中,带着积雪的木头溅起层层火花,噼啪的断木声又起,山洞里却更加暖和了几分。
“咕噜噜。”静逸之中,突然发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就连受伤都一副贵气的宇文昊天脸上闪过一抹羞涩,疲于奔命以至于昏迷,他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
“饿了么?”看着宇文昊天不自然的转过头去,雪芙笑意盈盈地问道,“你等着,我去寻些吃的。”小跑了一阵,雪芙复又转过头来,抓包地瞧见宇文昊天望向她背影的眼神,嫣然一笑:“食色性也,肚子饿了,也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宇文昊天看着雪芙跑远,呐呐自语道:“食色性也?她确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摇着头,不觉好笑。却不知道此事的他,才总算有了点十二岁小男孩该有的纯真与青涩。
日落西山,气温骤降,昏黄的夕阳照在皑皑白雪间,徒添了一分艳丽的红色,却并不能让人汲取一丝温热。万里冰封的雪域一片圣洁的白,皑皑白雪的包容间,流淌着一条冰川河水,终年常温,川流不息。偶尔有鱼儿露出水面,径自嬉戏着,丝毫不受天山冰天雪地恶劣气候的影响。
残阳下,有一抹白影,身量未足,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瞧得近了些,才发现原来是是个身穿素白衣衫的少女,雪莲一般的皓洁出尘。此时,她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被河水溅湿服帖在冰肌玉骨间。
她的手中握着长长的一根树杈,弯腰在溪涧里摸索,小小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为了不至于浸湿衣衫,雪芙隆高了衣袖,露出皓白的一双藕臂和纤足,此刻,已经被寒风吹得通红,细腻的肌肤下条条血管冻得清晰可见,似乎连毛孔都冒着丝丝地凉气。
“哗啦”一声水响,雪芙满怀期待地拿起树杈,却并没有见到活蹦乱跳的鱼。年幼的时候,她曾远远地看着教众家里的孩子这么做过。男童们时常嬉戏着在河里摸鱼,河中的鱼儿仿佛是信手拈来,亲身实践起来,却发现,看似好玩的一件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