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妃的话让思考的余琢又是断了思路,双目凝神看向了对着青凫羽花种笑得可爱的翎妃,胡渣下的唇角抿起,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脸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朝前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伸向了自己的身后,负手而立。
笑了没有一会儿的翎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摊开的素掌慢慢合拢,重新掩盖在了宽大的袖口之下,而后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收起了刚才的笑容,只是翘起了嘴角,展现了一抹成熟女人的芳华微笑,对着余琢笑问道:“余首席,对你们这些把花草炼成毒药的炼药师来说,你们是喜欢花香,还是药香呢?”
一句话顿时犹如冰锥一样刺入了余琢的耳中,让其浑身一僵,看着一脸淡然笑意的翎妃,余琢感觉到了这背后暗藏的冷意。
这个问题余琢虽然有所准备,但翎妃的表情却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把花草炼成毒药的炼药师”,从这句话当中,就足见翎妃对炼药师的偏见与敌意,而现在听到这句话的余琢和过去的他一样,内心开始发闷,喉结有些堵得慌,脑海当中只被两个字眼所充斥着,那就是愤怒!
凭什么说炼药师只会炼毒药?毒药虽然是炼药当中衍生的一环,但也只是外枝,丹药之师,归根结底就是医者!说医者只会炼制毒药,这不是蔑视还能是什么?
对于一直热爱着炼药的余琢来说,这话就好像是把尖刀,直接插在了他的心坎上面,让他格外刺痛。
要放在过去,余琢已经和翎妃理论起来了,但放在现在,余琢却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愤怒,站在原地没有回答翎妃的问题,只是看着她,想看看接下来翎妃是否还会按着之前的“剧本”来回答。
看着不说话,但表情却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余琢,翎妃嘴角的笑意更是浓重起来,从淡然的笑意直接转为了嘲笑!而后开口只戳余琢的痛处,毫无遮掩地说道:“食药三分毒,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医者,只是治好了一时的痛,却给那些病患埋下了一生的苦!那些东西,不是毒药又能是什么?”
翎妃一句句客观的话语接二连三地落在了余琢的耳中,句句扎心,让余琢唇角咧开,露出了紧咬着的一排牙关,负在身后交叠的双手此时也是相互握紧,暴出了明显的青筋。
“你们该是最喜欢那毒药的味道吧,那些害人的丹香。”
最后一句话也从翎妃的口中说出,树荫之前,二人之间便是陷入了一片沉默,留下一阵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作响声,而在这声响动当中,余琢的嘴中,竟然是传出了笑声!
“呵,呵哈哈哈……”
听着余琢似疯子般癫狂的笑,说完话的翎妃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秀丽的眉毛跳了一跳,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余琢。
而被翎妃看着的余琢,此时在发出笑声的同时,内心更是确信了一件事情,这是梦!翎妃所说的话,在他的记忆当中全部出现过!而现在她还在说同样的话,说明这根本不是过去,只是在按着他的记忆,走流程罢了,该是一样的,还是一样,因为梦是不会成真的。
瘆人的笑声渐渐收敛了起来,余琢此时抬头望向了眼前的翎妃,看着那绝世的容颜,余琢的眼中开始有了一丝模糊,他感觉到了真正的,虚假。
我记得,我是怎么说的……
余琢低眉垂思了一会儿,脑海当中响起记忆当中的对话,但随后便是付之一笑,抬眼再度望向了翎妃,心中狠了狠,只对自己默默说了一句话:“反正是梦,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这句话就好像一壶烈酒,直接将他灌醉,让他的胆量瞬间增长了几倍!看着翎妃的眼神当中,更是充满了一种对抗的敌意!
余琢一系列的变化让其眼前的翎妃更是奇怪了,她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余琢,等着他发话。
而壮了胆的余琢此时也是豁了出去,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吐出了一个名字:
“项宛翎……”
仅仅三个字,就让余琢眼前一直“死板”的翎妃有了震颤的动作,但轻微到余琢没有发现,用这个名字,拉开了接下来的所有言语。
“凫羽虽香,但只是朵孤花罢了!而你,也终究会被这宫廷炼成毒药!花香和药香?花香沁人,但终归只是一现;药香虽……啊!”
余琢话还未完,就是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呻吟声,转眼间,他面前站着的翎妃脸上布满了寒霜!美瞳当中射出了带着血色的杀意!掩盖在衣袖下的素手伸出了一只,摊掌便是抓住了余琢的右手手腕,而后朝着翎妃自己身前拉去。
余琢本就只是灵胎境的灵庶,就算在梦境当中也难是紫府修为的翎妃对手,被扼住的手腕在翎妃素手的指间稍稍扭曲了一点,带着一种骨裂的疼痛!加上翎妃的力道,余琢全身便是失去了重心,只能任由翎妃拉扯过去,身体朝着翎妃那张绝世的面孔越靠越近。
“唔!”
在两人的鼻尖距离不到三寸时,余琢又是感到一阵窒息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又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让他难以呼吸。
翎妃此刻便是伸出了空闲的左手,一把掐住了余琢的脖颈,五根修长的手指紧握着余琢的粗脖,从指缝当中嵌出了些许皮肉,而余琢的面色和脖颈都渐渐变得通红起来,可见翎妃力道之重。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对视着,翎妃充斥着杀意的眼神让余琢有点慌了心神,脑海当中又是一片空白,心中更是疑惑重重。
按照原来的剧本,翎妃该是没有这样的举动的啊,可为什么……
余琢喘着粗重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正当他思考时,此时的翎妃便是发了话,此时翎妃的声线也如同她的表情,像是块坚冰,也像是柄寒刀,让人心生畏惧。
“余首席这话说得倒是颇有几分道理,群芳争艳中,女人若是花,那便招人羡艳,惹人爱慕,但却没有反抗的能力,随风泼粉,任人采摘……”
翎妃说话一句,抓着余琢脖颈的那只手便是再用了用力,让余琢又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鼻音,而后两人鼻尖的距离就越来越近!最后直接错开了位置,翎妃那朱樱丹唇靠近了余琢的左耳,气吐芬芳。
“但女人若是药,虽治人病殇,疗人疾苦,但却没有真实的模样,粉面伪容,隐毒藏患,翎妃身在宫廷,也就是凤神的药,余首席说妾身是毒,何来勇气?”
话毕,还未等余琢捉摸透翎妃话中的深意,翎妃就不动神色的出手了!
“砰!”的一声闷响,余琢被扼住的右手被松开,但小腹处却是遭受了翎妃素掌的一击重伤!还没等余琢叫喊出声,拿捏在自己脖颈上的另一只素手此时也是放开了,翎妃的素掌有些温柔地绕到了余琢的脑后,稍稍一使劲,余琢整个人便是靠在了翎妃的肩头,这时的他方才张开嘴角,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叫声未完,翎妃又是把手伸向了余琢的胸膛,手掌轻轻一推,浑厚的玄力冲入了余琢的胸口,就好像一块百斤的石头砸向了余琢一样,让余琢差点昏倒过去,窒息引发的眩晕感觉让余琢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任由着翎妃将自己的身体推了出去,撞在了树荫下的树杆上。
“唔!”
余琢已经无力再发出声音,身体好像散了架子一样,就要瘫软下去,但身在不远处的翎妃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只见她长袍下掩盖的秀腿只露出一丝,身形便顷刻来到即将瘫倒的余琢面前,一支如玉般光滑的洁白大腿曲折抬起,膝盖直接顶在了余琢的胸口位置,以阻止他瘫倒,而这样的攻击又是加重了余琢的伤势,让余琢猛烈地咳嗽起来,朝着翎妃喷出了些许唾沫。
翎妃大腿膝盖再抬,又是顶住了余琢的下巴,让他彻底闭上了嘴,而因为突然的闭口,余琢的牙齿咬到了嘴唇,从唇角处淌下了一行不起眼的血迹。
一番行云流水的攻击让余琢还无还手之力,被翎妃彻底碾压,靠在了树上,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时,余琢看见的,是翎妃冰冷如霜的倾世面孔,双目当中透露的威严丝毫不逊色余琢此前见过的任何一名君王,与其说她是妃子,倒不如说,她是个真正的女王!
见余琢还稍有一分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翎妃的表情更是显得杀意重重,看着余琢的眼神当中,血色浓重。
“余首席说我是毒,我现在,能不能杀得死你?”
翎妃此时开口问说,她的话语和表情已经给了面前的余琢答案,她真的可以做到!不是开玩笑!
“咳……”
余琢有些难耐地咳嗽了一声,立刻遭到翎妃一记膝顶,无奈地闭上了嘴巴,但余琢这次却突然伸出了手!伸开五指竟是要去抓住翎妃那只修长的美腿。
而余琢突如其来的的大胆举动让翎妃愣了愣,只在愣神的片刻,余琢的手就是覆盖在了顶着自己下巴的翎妃的腿上,入手是一片柔滑,好似抚上了一块上好的美玉一样。
余琢的动作一下子就让恼怒的翎妃羞红了半边的脸,眼中的杀意刚退去了一半,又是被无尽的愤怒充斥了过去,心中紫府向着腿部输送了玄力,翎妃放下了大腿,躲开了余琢的咸猪手,而后又是飞起一脚,带着一阵撕裂空气的劲风,朝着余琢的脑袋就是扫去!毫不留情!
若中这招,余琢必死无疑!
但这次,余琢却并未坐以待毙,他本能性地从自己的袖口当中拿出了几颗芬香的药丸,当下就吞了进去,顿时一股异常澎湃的灵力从余琢的体内爆发出来!余琢将灵力全部汇集到双手的位置,挡在了自己的身侧,正面迎上了翎妃的横扫!
“砰!”
巨响声起!狂风肆动!身后大树上的落叶被扫落了许多,在两人的身边飘散而下。
余琢的双手居然真的接下了翎妃的横扫!而被挡下攻击的翎妃也是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秀腿,好像是防着余琢再摸她的大腿一样。
终于结束的余琢此时大松了一口气,全身有些无力,但刚服下的药丸却又是再生成了一股灵力支撑着他疲弱的身体,面对着翎妃重新站好,双目无畏地迎了上去,开口冷笑着说道:“翎妃对余琢还真是恶毒的可怕啊!余琢现在告诉你吧,你所钟爱的花,你期许的青凫羽,只是一种毒药的药材罢了!”
余琢的发话让面对着的翎妃浑身颤了颤,只见她唇角微微抿起,有些难以言语,虽然还保持着威严的眼神,但气势却已然落了余琢一个档次,让人看得出来,她在硬撑着。
感觉到翎妃的气势落了下风,余琢本该高兴一些,但发闷的胸口却怎么也得不到解脱,反而更加紧缩,让他有些难忍。
但话以出口,余琢也不打算收回来,继续摆出一副残忍报复的面孔,冷笑声不断地说道:“困兽水上,芦苇囚笼!‘囚芦’一药,翎妃该听说过吧,凡毒浅者,修为封顶,再无突破;而毒重者,则全身瘫痪,甚至身死!”
囚芦药的药性被余琢道出之后,听着的翎妃已经气愤得开始微微颤抖,垂在身侧,被衣袖掩盖的素手也是紧握成了拳状,而在拳手当中被握着的,正是那青凫羽的花种。
看着这样的翎妃,余琢还没有停,只见他收起了嘴角的冷笑,双目紧紧盯住了翎妃想要杀人的双目,说了最后一句话:
“毒乃花炼,我们炼毒的炼药师,自然是喜欢花香了,因为,花就是毒啊!”
“呼!”
一阵风声带着余琢刺耳的话语落在了翎妃的耳中,二人之间再没有了话语。
对视了许久,翎妃先低下了头,她的容颜被掩盖在了长发的发丝当中,从下传出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觉不出愤怒,有的,只是一种平淡。
“炼药师,全身都是,让人难闻的药材味道……”
话音刚落,翎妃红袍的衣角轻轻甩动,背过了身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落在了余琢的眼中,而后渐渐缩小在了远方的花丛当中。
看着消失不见的红色身影,余琢心中闷得发慌,而他的眼神又是回到了地上的绿茵间,那颗从翎妃衣袖当中掉落的花种,已经躺在那里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