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幕笼罩着这座边陲小城,但在穆家废具阁的地下,一个青色衣衫的少年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是一月之休的第二十天,现在的穆青还是坐在炼池的第二层当中,面对着身前那一尊熔炉,不断练习着控火的技艺,只见熔炉当中的火焰不断跳动着,但这次不同于往日,这次熔炉当中,竟是有三朵火焰!
穆青施手不断操控着手心当中的星火,灵力一点点小心地朝着炉内输送而去,意念汇聚一点,定神地看着熔炉当中的三朵火焰,眼神微动,三朵火焰其中的一朵随之眺动起来!在穆青手指的剥离下,那其中的一朵的火苗开始一点一点地分散!从上之下,逐渐又分裂成了两朵!
“砰!”
但随着一声闷响,炉内的火星开始爆发一阵刺眼的闪光,而后一切都息于宁静,变得一团漆黑。
“唉!”
在闷声之后,穆青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放下双手,身体随意地向后仰躺而去,成一个大字型的姿势倒在了熔炉面前,盯着那洞穴的顶端,陷入了沉思。
从那天睡醒之后,穆青就经常陷入颓然地模样,五天里,除了买包子,给天工坊送废具交换炼器素材外,就没有再回过一次小院,全部一个人呆在这安静的炼池当中享受孤独,他仰躺着的周身,已经满是包子的黄油纸,本来干净的炼池被他弄得杂乱无章,而穆青的头发,也渐渐增长起来,双鬓的黑发渐渐盖过了他的耳朵,额前的刘海已经越过了他的眉***向了他的双目。
但穆青并不理会这些,颓然地他也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这五天的时间待在炼池当中,除了思考灵皇的事情以外,就是像刚才一样,分裂熔炉心火!
从第三层七大尊熔炉每个会产生七颗心火的现象中穆青得到了启发,他大胆地猜测着,会不会第二层也能分裂不同的心火?第三层是七颗,那第二层呢?会不会是八颗?带着这样的猜想,穆青在熔炉当中一遍遍地尝试起来,果不其然,在第二天就被穆青摸索出了门路,分裂的火焰逐渐增多起来,直到今天,他尝试分裂出第四朵熔炉心火!但是结果也显而易见,以失败告终。
穆青疲惫地躺在第二层的炼池上,身体微微转动,又是侧躺这蜷缩起来,像是小孩子一样。
“灵皇,灵皇......”
穆青嘴里喃喃细碎着说道,他近几日的颓然全拜这灵皇所赐,他现在所做的每个举动无论成功与否,都会不自觉地与灵皇扯上关系,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灵皇的安排。
虽然穆青很想摆脱这样的状态,但那个声音一直在自己的内心当中挥散不去,就好像蚀骨之蛆,在一点点地磨损着他的精神和意志,让他完全失去了修炼的动力,只能坐在这炼池当中虚度光阴,自身的修为没有一点长进,那灵田当中失去一块的残缺灵胎也似乎没有再结成的那一日。
虽然在梦醒的那一刻,穆青确信自己不会被灵皇所“操控”,但真当做起来,他又不得不屈服在灵皇的折磨下,这样让他很不是滋味。
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穆青又是翻身坐了起来,从身后的缩纳袋当中拿出了三样大小不一的素材和一个满是疙瘩的,武器雏形?
将那三样素材重新放回缩纳袋当中,穆青一手拿着那块铁疙瘩,一手放在了熔炉的炉口之上,将炉内的心火生起,他的双目失神地看着那渐渐升温,发亮的心火,穆青空洞的双目当中好像也逐渐有了光彩,在炉温差不多时,穆青抽回了手操控起了火焰,另一只手上的那块铁疙瘩毫无征兆地,被穆青抛入了炉嘴当中,被火光淹没。
穆青双手熟练地调和着火焰的大小和熔炼,心中的那股热血开始渐渐复苏起来,他有些放开了心境,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了那么一丝明悟,他对着那渐渐成为赤色的火焰自言自语道:“我想要变强的心或许是你给的,我想要登上至高境界的理想也许是你给的,那么,我能超脱于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灵皇!”
“嗤!”
一声火焰跳动的脆响!一朵火焰在刹那之间分成了两朵!一朵是赤色的,一朵是承载着精质的黄色火焰......
——
炼池之外的雨还在不断地下,两个少年并肩站在酒肆的门口,看着从房檐上落下的雨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出来这么早干嘛?”身着一身武衣的高瑞杰看着屋檐滴落的水珠对身旁的洛景轩问道。
“出来静听一下,雨声......好好好!我叫了这家的掌柜给我们备伞了!等一下就好!”洛景轩本来打算装一回深沉,但身旁的高瑞杰已经用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五指轻轻用力,一股酸痛立刻让假装深沉的洛景轩说了实话。
高瑞杰听后,方才放过了洛景轩,把手从他的肩头松开,看着屋檐的雨珠,任由洛景轩揉搓自己生疼的肩膀。
两人之间的一个小闹剧没过多久之后,刚才送菜的店小二此时就从酒肆当中疾步跑了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两把油纸伞。
“洛城主,高少爷,二位的伞!”店小二很是识得礼数,双手将手上的油纸伞送到二人的面前,待洛景轩和高瑞杰二人接过撑起,离开酒肆时,那店小二还在酒肆的门口对着他们招手,目送二人的离开。
吃饱喝足,离开了酒肆,高瑞杰在雨水滴落油纸伞的声音下对着洛景轩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喂喂喂!你就这么走啦!就算看在那顿饭的面子上你也得陪陪我吧!”洛景轩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那股想要找人玩的冲动,因为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极其好动且向往自由的一个人。
高瑞杰听着洛景轩的呼唤,在油纸伞下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深深垂下头去,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把洛景轩的腿给打断!然后再把他那玩世不恭的脑袋给换一个。
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高瑞杰还是经不住洛景轩的啰嗦,算是默认了,陪着洛景轩往王家的方向走去。
“踏!踏!”
二人走在满是水滩的街道上,每一步都会溅起一片小水花,那地上的水花声好像就是雨声的伴奏,与雨声滴落的声音不谋而合,谱写着一曲如梦似幻的歌谣。
突然,洛景轩的脚步猛然停滞,让一直保持步调的高瑞杰有点不耐烦地回头望去,朝着洛景轩问道:“又怎么了?”
只见洛景轩油纸伞下的表情变得极为难以置信,他手指伸出,指向了一个地方,引着高瑞杰的目光朝那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到洛景轩手指所指的情景,连高瑞杰的目光都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洛景轩所指的也是一把油纸伞,但那油纸伞下的,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雨天当中谈情说爱的有情人确实不在少数,但那两张面孔才是洛景轩和高瑞杰惊讶的原因:一个身着紫色的华服,本来看似冷峻的面容现在却意外地面带笑意,,手拿着那油纸伞的伞柄,正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少女,而那身着朴素衣裙的清纯少女则是双手负后,歪着脑袋给那少年诉说着什么故事,二人的氛围是那般融洽,充满了粉色的暧昧,让人无法接近,而他们不知道在远处站立的两个人已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不就是那古树下的庄盛易和张玖思吗?
“他们,什么时候......”洛景轩被这一幕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太完整,要知道,庄盛易其实是古树下存在感最薄弱的一个学生,虽为五大家之一的继任者,但从来就没有和高瑞杰他们接触过,平时也是冷着一张脸,永远保持沉默的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相反,张玖思在古树下完全就是和庄盛易相去甚远!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边,一个平民少女身上带着百姓的朴素,活泼和安静在她身上完全不会冲突,而且和王梦心关系极好,因为家境问题还在王家的药铺当中打下手,可谓是个生活简朴品学兼优的好女孩。
这两个性格完全不搭嘎的人,在古树下又完全就不搭话,为什么现在就能走在一起?
这是让洛景轩最匪夷所思的一点,而他身边的高瑞杰也不例外,只是他内心当中考虑最多的还不是他们如何走在一起的,他是想着,身为五大家之一的庄家知道这层关系吗?
在这个年代,虽然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门姻缘不管放在哪个家庭都讲求一个门当户对!庄家经营草药,与王家的丹药生意多有合作,也是五大家之一,已经是大门大户了,而张玖思呢?一个洛城平民的孩子,家境甚至还要靠一个孩子打下手来补贴家用,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已经是不可逾越的了,那这二人的未来可以说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封路了,那现在走在街上的二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正当高瑞杰想着时,他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洛景轩的后衣领,把洛景轩刚迈出没几步的脚给硬生生拽了回来,惹得洛景轩一阵叫唤。
“你想干嘛?景轩?”高瑞杰抓着洛景轩的衣领不理会他的叫唤,淡漠地开口问道。
“我,我去问问!你,你先放手!要死,要死要死!”洛景轩只能放开一只手去抓住高瑞杰的手,还有一只握着伞柄的手开始来回晃动,引得几滴雨水落在了二人的身上,但就算如此,高瑞杰还是没有放手的打算,拉着洛景轩就是往王家的方向继续走去,没有给洛景轩任何反驳的机会。
“喂!你不好奇吗!我就去问问啊!咳!算了,你先放手啊!”被拽住的洛景轩不断挣扎,但他的气力岂是高瑞杰的对手?只听高瑞杰看着远方道路,开口回应:
“他们能在古树下隐藏得这么好,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多管闲事没有什么好下场!”
“咳!我,行行行!你先放手可以吗!”
洛景轩敌不过高瑞杰,只能嘴上求饶,让他放手。
二人吵吵闹闹的,最后依然并肩走在雨淋淋的街道上,路过一处时,还在松领口的洛景轩又是停下了,在往前走的高瑞杰只能再一次为其停下脚步,嘴上终于是忍无可忍道:“姓洛的,我警告你,你要是这样耍我,信不信......”
“你看!”高瑞杰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洛景轩的一根指头打断了过去,他无奈地抬头望去,一块全新的木制牌匾挂在了一家新的门店上!上面三个漆黑的大字让高瑞杰不由瞪圆了双眼,那三个字分明就是,天工坊!
高瑞杰下意识地往周围一看,这不就是之前穆青和穆缘比斗的门面吗?
“哈,这天工坊还真把招牌挂出来啦!”洛景轩的语气带着一丝惊喜,也带着一抹担心,嘴上像是安慰着自己说道:“不过也对,穆青那个少爷发话了,穆家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动这天工坊了。”
洛景轩的分析没有落在高瑞杰的耳中,高瑞杰现在满脑子想的,是那天穆青持剑比斗的过程,他知晓穆缘的实力,而且比他这个刚步入灵胎境的新人的灵力要雄厚许多,但穆青在那天依旧将其打败了,这让高瑞杰的内心有了不小的打击,他有时还在想着,如果自己对上那穆青,胜算该是多少?
两个人面对着这张牌匾看了许久,心中的想法各不一样,就在他们失神思考时,打在纸伞上的雨声越来越小,一道微弱的阳光好像尖针一样刺破了浓重的乌云,照在了两个纸伞当中的一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