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青的宣言没有换来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言语,他们都是傻愣愣的看着穆青,,在那句话后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而身后的楼以烟却是发出了细微的笑声,那是一种嘲弄的声音,但没有几秒钟,楼以烟又立刻用素手捂住了嘴,慌忙收住了嘲笑声,低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被无奈和伤感取代。
她嘲笑的,是穆青的天真无知,当下的情况,哪有说出山就出山的道理?形势,武器,价格,这都是天工坊要出山需要考虑的问题,但现在穆青拿着一堆废具然后要他们出山,这不是明摆着的无脑吗?楼以烟嘲笑他,想要羞辱这个给天工坊带来灾厄的少年,但她却又不敢笑了,因为,嘲笑了穆青,不就是否定了自己,否定了天工坊没有出山的能力吗?否定自己的结果永远只有失败,所以楼以烟的短暂的嘲笑又变成了一股心酸的苦相,但她的刺耳的笑声却已经落在了穆青的耳朵里。
和楼以烟一样的,还有穆青面前的天公,姜燃。
但姜燃明显比楼以烟成熟太多,他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甚至让人难以察觉,而后也同样的,深深哀叹了声,脸上显露的尽是犯难和无奈,再没有吱声。
穆青听着身后的嘲笑,看着姜燃一脸的苦相,一张笑脸也换做了严肃的表情,义正言辞地说道:“天公是否感觉我太儿戏了?”
岂止儿戏?你简直就是蠢!
天公和楼以烟的心里话不谋而合,但谁都没说出口,只是看着穆青想用眼神传达这一切,但穆青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这种嘲笑,变成饿了愤怒。
“亦或者说,天工坊没有那个出山的能力?看来你们几年未出世,胆子也是变小了不少啊!”穆青一脸肃然地说出了这样嘲弄的话语,让天工坊内的气温顿时下降了不少,穆青除了面对天公极其冰寒的眼神外,背脊还有三道冷光朝他射来,想要化成冰锥刺穿他的心脏一样。
虽然知道是穆青的激将法,但天工坊的人却是最容易吃这一套,这也是穆青计划中能有自信吃定他们的原因之一,他们的自尊,比任何人都要强。
眼神对上了天公的视线,穆青毫不畏惧,继续开口道:“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们,也难怪,你们会被穆家打压到这样的地方来,真是......”
“啪!”
穆青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的右肩传来了一道极强的劲力,捏着他的肩膀不说,而且还在微微释放着灵力,让他的呼吸都有了些困难,而后头上就传来了这样一句冰冷的话:“故意激怒我们对你没什么好下场!”
听声音,穆青便知道了是那遮住眼睛的凌哲,可这回,穆青没有再任其摆布,心田的灵力直接朝着肩头流窜,形成一股劲力猛然击在了凌哲的掌心!与他的灵力对撞起来,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而就在凌哲惊讶穆青会反抗时,穆青微微回头,一股极寒的冰冷目光由下而上瞪向了凌哲!寒冷的眼神夹带杀气,让后者不自觉地心生了害怕,仿佛置身冰窖!
“活,该!”
穆青将两个字念得极慢,一字一顿,两个字眼像把利刀直扎在在场四名天工坊成员的心里,让他们内心淌下热血,让他们的热血点燃愤怒!
“你是真以为,我们天工坊不杀人吗?”
凌哲微微歪头,浓密的刘海在歪头之际渐渐倒向一侧,露出了他的一只眼睛,细长的黑色发丝下,天蓝色的瞳眸密布着血丝,眼角的皮肉成最大幅度的张开,相貌像极了凶魔!
穆青感受着肩头越来越强的灵力,也是毫不犹豫地将心田的灵力倾泻,对抗肩头的同时,穆青又抽取了一部分慢慢淌下脚踝,做好了了逃跑的准备后,继续说道:“就这胆量,我是真不以为你们会,杀,人!”
“够了!”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天公的一声怒吼让两人都制止了下来。
但凌哲这回是真的没法忍了,在天公愤怒的目光下,终于是问道了:“天公!别人已经欺负到咱们天工坊的头顶上来了!你还在隐忍?我忍不了啦!”
凌哲在话音刚落时就伸手握拳,向着身前的穆青重重挥砸而去,澎湃的灵力肆意涌出,灵醒境特有的狂暴显露无疑,巨大的灵力差把他身前的穆青压得不得动弹,但就在这时,凌哲身后一直看戏的杨都帆瞬间出手了!
杨都帆顶着一张英武严肃的脸几步就贴近了凌哲的身后,双手尽出!从凌哲两边的腋下穿过,向上勾起,扼住凌哲双手的关节,将他的力道完全卸去,而后自身发力,一把就将凌哲与穆青拉开了距离。
脱离束缚的穆青脚下一颤,险些摔倒,但还在及时扶住了桌角,才得以保持平衡,他目光微微后转,看着凌哲像个孩子一样在杨都帆的双手当中挣扎。
“杨都帆!你给我放手!我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来壮我天工坊的雄伟!我们胆小!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凌哲不断对着穆青伸拳踢脚,但因为杨都帆拉着,都只是打在了空气上,毫无威慑力,甚至还显得有些滑稽。
穆青也没再理会他,抬头看向了姜燃,刚才的那番话让姜燃是彻底黑了脸色,之所以还能开口劝住凌哲,估计还保留着一线清醒,但现在的理智也不能维系多久。
姜燃闭上了眼,深深地吸气,又重重地吐出,一次又一次,往复了十多遍,方才将心中的怒火削去了一丝。
他这时才开口低沉着声音道:“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了,从你出现开始,我天工坊就对你再三礼让,你若是无知,我便解释与你听,你若是不知好歹,我们的底线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穆青听着姜燃的话,心中的计划又是多了一项指标,将天工坊的底线默默记在了心里。
姜燃看他不说话了,还以为是他的无知和不识大局,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来:“我们天工坊,之所以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就是我们不屈于反抗,但这些反抗就换来了如今的代价,穆家几十年前迁入洛城开了第一家铺子,铺子很小,但他们胜在炼器师众多,足有我天工坊全胜时期的三倍,可谓是每个穆家人都会炼器,他们在效率上就大占了便宜,渐渐壮大起来,但那时,我们还是能与他们相抗衡,虽然失去了第一位,但也还是当时的巨头,他们也是和我们公平竞争,直到他们成立了‘穆家’......”
穆青听到这里微微挑了下眉毛,心中对这次的转折颇为意外,他本以为穆家从迁入时就开始以外部资源打压他们,谁知道却是在穆家成立时才开始的行动,这样的转折让人不由生疑,穆家发生了什么。
姜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穆家成立,势力更是覆盖一片天,当时的族长,穆家归,也是闭关隐退,不问世事,没了族长,穆家又不设家主,所以只有长老会主持事宜,他们开始猖獗了,收购起其他的铺子来,若是有人不听,他们便断了客源或是器源,没了这两样东西,再好的炼器师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更何况,洛城的炼器师都是只有一二阶的炼器实力,这样的水品,连穆家的年轻弟子都不如,理所应当的屈服了,几年的时间,穆家就垄断了除我天工坊外的所有炼器门铺,一家独大。”
姜燃说着这些过去的故事,穆青身后原本闹腾的凌哲也是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屈辱和不甘的交织,当年的辛酸经历,至今还留在他们心中。
“天工坊那时,就已经不能与穆家抗衡了,但我们师傅还在坚持着。”
姜燃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瞬间转变成了骄傲,这让一直看着听着的穆青很是好奇起来,能在那样随波逐流的大趋势下坚持自我的,又究竟是何许人也?
姜燃接下来的话,刚好应了穆青的疑惑:“师傅是当时洛城第一个突破四阶层次的炼器师!在洛城百姓的心中还是颇有重量的,这样的重量是我们唯一可以坚持的理由,洛城主也是极其信任师傅,所以还是一直把洛城武器的制造交给已经落魄的天工坊,但穆家!依旧是得寸进尺地把天工坊的人一个个收买带走!人手不齐,就算有固定的生意又能如何!我们四个最后留下来的,帮助师傅的人,我们的师傅最后是过劳而死的,被你们穆家逼死的!”
姜燃的话,近乎嘶吼,对着穆青,或是他身后的穆家,歇斯底里地吼道。
“师傅死了,城主的给的工作自然是断了,穆家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了最后的赢家,可他们最后,还是不放过我们啊,垄断了客源,买断了银铁,我们连炼素材都难以得到,谈何的炼器!后来穆家又来了,出了钱把我们中心街的铺子都买走了,连生存都成问题的我们能怎么办!来了这冬藤街,住了这南流巷,靠着穆家当初的买走铺子的银钱苟延残喘的过日子,现在你来告诉我出山?我们有能力,但何来的资源!”
姜燃说得激动,最后像失了心智一样双手抓住了穆青的肩头,向他发泄着自己心头多年的积怨和痛苦,他怒目圆瞪,他歇斯底里,他放下尊严,都只是为了生存,为了复兴天工坊。
这样一个可怜的人让穆青心生了一丝同情,他回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楼以烟,凌哲,杨都帆,都安静地站着,他们眼里有愤怒,有辛酸,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
穆青稍微挣脱了一下姜燃的双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桌脚,淡漠地说道:“这些过去的事情,是穆家做得,不是我做的,你迁怒我也没用,而且,我让你们出山,肯定是做了准备的。”
说完,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把沉重的废具,横在了自己和姜燃之间,这令姜燃一愣,端详着穆青手上的废具,看形状,好像是把刀?
穆青对着姜燃说道:“这就是我给你们的资源,你们要是自认为有能力,就接下我的资源,照你们想的,让天工坊走回去,走回中心街,走回和穆家抗衡的那时候。”
姜燃听着一惊,而穆青身后的凌哲却意外地叫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拿一堆废具和我们谈资源!我们这里没有天火可以重炼它们,它们只是废品!”
穆青回过头去,双目鄙夷地看着因为意外而对他大叫的穆青,一副关爱傻子的眼神。
凌哲看见了当然心中不爽,卷起袖子又想上去打他,还是被杨都帆拉住了,而这凌哲旁边的楼以烟,虽然疑惑,但好像想到了什么,疑惑的表情逐渐变成了不确定,俏丽的眉毛一上一下勾起,复杂地看着穆青。
穆青并没有注意她,对着闹腾的凌哲问道:“第一个单子应该不是你们天公一个人做的吧,两天太短了,他肯定是找了你们帮忙,那你们,还不知道那锤炼之法吗?”
穆青一话,立刻让闹腾的凌哲和拉住他的杨都帆愣在了原地,而楼以烟,则是舒展了眉毛,心中念道:“他果然是想着这样的计划。”
穆青身前的姜燃,听到这句话脸色狂变起来,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一种动物本能的畏惧在心头涌现,惊疑的目光中透露着他的内心:他连这都算计好了?
穆青说完了一切,点破了一切,回过头来,看着着姜燃微笑地问道:“条件集齐了,你们有没有那个胆量,从我手里接过来呢?”
姜燃听着穆青的话,眼神不自觉朝侧身的木桌上望去,那些废具,现在完全就变成了金银财宝,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有了这些,加上他研究的差不多的锤炼之法,把天工坊带回正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此时,面对如此强大的诱惑和穆青的激将法,姜燃还是挣扎着向穆青问出了心中最后的一个疑惑:“穆家人,为什么来帮落魄的我们?”
穆青听着姜燃最后的一问,脸上不由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废具,笑了起来,答:“穆家人可没有给我演练过一次炼器的过程,但你还欠我两节课呢!”
话音刚落,穆青抬手将手上的废具向姜燃抛去,而姜燃,伸手把抛来的,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