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了，当晨曦升起，人的心情也随之亮堂起来，李庆城打开车门舒展了一下筋骨，到路边的小摊上吃了几根油条喝了两碗粥，神清气爽地回了古彭。
刚进入电机厂的老办公楼，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群工人在闹事。
“纪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纪彩虹回头一看是自家领导，“李书记，这些工人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说厂里有了钱，来讨要工资了，听洪科长说昨天下午还有外单位的人来要钱，被他打发走了！”
李庆城点点头，不用猜都知道有人在暗中蛊惑，“你去把他们叫过来，我要和他们谈谈！”
三十几名工人一听说这是新厂长马上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人脑仁疼。
“够了！”李庆城一声爆喝，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走了出来，“既然你是新任厂长，工厂欠我们七个月的工资，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听说厂里有了钱，是不是先把工资给我们补上？”
“是啊，快过年了，没钱让我们怎么过年！”
“你是厂长，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一点不顾及我们工人的死活！”
“对，还我们血汗钱！”
……
李庆城冷笑一声，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谁是领头的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走进人群直接把其中一个家伙拎了出来，“你说我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你哪只眼看到的？”
那人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掰不开那只手，“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想干什么，想抽你丫的，居然敢污蔑我！”说完抬手就是两巴掌。
人群骚动了一下，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团结的工人才有力量，众人的气势已经被他压制，领头的也被抓了，失去主心鼓的工人们立即软了下来，还是那个老工人有点担当。
“李…李厂长，刚才他也是一时气愤说错了话，你能不能把他…”
“哼，一时气愤？我问你，你听谁说厂子有钱了？”
老工人一愣，指了指被打得鼻子窜血的人，“我听张光亮说的，他说厂子进了五十万！”
“呵呵，打听得还真挺清楚，张光亮，你又是听谁说的！”
张光亮此时只想早点脱身，“我听杨志龙说的！”
“很好，杨志龙，干吗急着走啊，你不觉得该向我解释点什么吗？”人群外，掉头就走的杨志龙不得不停下脚步。
“李厂长，昨天我就是喝多了，发了点牢骚！”
“哼，我记得你已经不在财务科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五十万的？”
“这个…”
“快说！不说出来今天我绝对让你好看！”
杨志龙感觉一头凶残的猛兽正盯着他，一股寒意直灌顶梁，“是…是赵成才，李源他们！”
“江洪达，对于违反财务制度的职工是怎么处理的？”
“对于泄漏企业机密，并造成不良后果的应予以解聘或者开除，李书记，在这里我向您检讨，没有管好他们！”
“你的事以后再说，让他们俩滚蛋，记住，我不希望有下次！”
处理完财务科的两人，李庆城回头又对那些工人说道：“钱是我找人借的，一共五十万没错，但是这是给工厂买原材料的，发了工资工厂就没法开工，如果你们不顾大局非要现在拿钱，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以后你们就不再是电机厂的工人，电机厂也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工人！”
“厂子真能坚持下去吗，不会倒闭？”老工人迟疑的问道。
“只要我当一天厂长，电机厂就不会倒！”
“好，我刘大柱信你，工资不讨了，厂子啥时候能开工？”
“新年新气象，元旦后开工，顺便说一声，春节绝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回！”
不知是谁带头鼓的掌，渐渐的掌声密集起来，很快响彻全场，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神情，他们仿佛看到了工厂重新焕发活力的一天。
人心所向啊，原来所谓的人心就是意念的凝聚！李庆城感受着这股凝聚力带来的意念冲击，似乎又感悟到了什么…
二楼的副厂长办公室里，孙向杰透过窗棂看向楼下的人群，一场好戏演变成这样，让他大感无趣，恨恨地拉上了窗帘！
工人闹薪事件只是个小插曲，不过这给李庆城提了个醒，事后把江洪达叫到办公室面授机宜，概括起来就是两句话，动用资金必须要有他的批准，资金进出要注意保密。
打发走了江洪达，又把何家梁叫了进来，“下礼拜一，你去一趟临海，汪海那边同意先支付四十万欠款，你去把钱拿回来，另外，这纸上的几个人踢出销售科！”
“李书记，上次…”何家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明明是碰了钉子，怎么这又突然给钱了？
“你不要多问，去拿钱就好了！”
何家梁点点头，想想今天李庆城的强势作风，应该不会有假，接过纸条看了看，不由吸了口凉气，纸条上的几人全是有背景的家伙，脸上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不想当这个恶人？”
“不，不是这意思，这些人下来后往哪里安排？”何家梁是想通了，如果还想在电机厂干下去，这个投名状是少不了的，以后只好乖乖跟着李庆城走了。
“愿意留下的，打发到后勤部，不愿意留下的爱上哪上哪！”
随后，两人又商讨了一下讨债事宜，排在第一位的欠款大户古彭机械暂时不能动，因为它不仅是国有大型企业，要钱的程序十分繁琐，而且还是电机厂最大的客户，每年电机厂近半的销售都要靠这个大客户，所以只能慢慢来，那么下一个目标就只能对准电风扇厂了。
“李书记，风扇厂的罗厂长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不过您也知道电风扇是季节性产品，他们厂的情况比咱们还要糟糕！”
“恩，你联系一下，明天咱们去看看，能挤出一点是一点！”
……
电机厂的事处理完毕，又去便民公司转了转，现在便民公司基本不用他操心，后勤有程国栋和肖鸣，财务上有余晓玲，他又让王桂枝挂了个副经理的头衔参与公司管理，公司在这几个人的操持下井井有条。
巡视完便民公司又到局里露个面，刷刷存在感，电机厂改制因为条件不成熟暂时延后，所以就连资管科这样的业务部门都闲得淡疼。
下班后开车回了趟老家，李大拿最近身体不太好，到了他这个年纪稍有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要了老命，李庆城查看了一下，发现只是身体受寒，于是用茯苓、当归，又找了只乌鸡制成药膳，给老头温补。
吃晚饭的时候，大哥李庆国带着一家四口凑了过来，“庆城，能不能找点活干？”
李庆城有些诧异，“你不是在乡里的纸箱厂上班吗？”
“别提了，效益不好，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我和你嫂子急呀，明年你侄女就要上幼儿园了，又是一笔开销！”
李三龙冷哼了一声，“好好的一个厂子，被乡里的那些家伙折腾的不行了，什么世道！”
李大拿有些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话，不能因为个别情况就打翻一船人，这世道还是好的，想当年……”
眼看老头要进行长篇大论，李三龙赶忙转移话题，“爹，你说的对，我错了还不成吗，三儿，你人面广，帮你哥想想办法呗！”
“行，让我好好琢磨琢磨，等想好了告诉你们！”
……
古彭电风扇厂和电机厂一样，前身都是兵工企业，“月仙”牌风扇也曾是结婚嫁娶不可或缺的东西，如今厂子已经破败不堪，瞧不出一点当年的风光。
李庆城在“阴森”的筒子楼里见到了罗厂长，寒暄几句后说明了来意。
“哎呀，李厂长，不是不想给你钱呐，你也看到了现在厂子是什么情况，要不再等几个月吧，等到了销售旺季，卖了电扇，首先偿还你们的欠款如何？”
看看老罗那张苍老的脸，李庆城实在不忍再为难他，“罗厂长，你们厂多久没开工了，厂里的工人怎么办？”
“已经大半年没开工了，现在大家都用空调，风扇就更不好卖了，厂子是负债累累，只等着处理完库存就倒闭了，至于工人，唉…早就让他们自谋生路去了！”
“你是说厂子彻底没戏了？”何家梁忍不住问了一句，又和李庆城对视一眼，如果真到那个时候，那些欠款恐怕全都打了水漂！
“是啊，如果你们愿意，厂子里还有一万多台电扇，可以抵押你们！”
李庆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百多万的欠款，变成了一大堆过了气的电扇，怎么想都是亏了，但是现在不拿，以后恐怕只能拿那些破烂机器抵账了。
“罗厂长，我回去开会商议一下，两天内给你答复如何？”
“行，没问题！”
回到厂里，李庆城就召开了全体干部会议，其实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事没有选择，不过工厂毕竟不是他李庆城的，该走的程序一定要走，省得以后有人说三道四。
没用两天，一万台电扇就拉回了厂里，不过怎么处理这些电扇成了难题，集思广益之后，一部分作为工厂福利内部消化，江洪达心思比较活泛给出了主意，既然别人能拿东西抵账，电机厂自然也可以，于是通知了愿意抵账的债全企业拉走了一批，这样还剩下不到五千台。
李庆城又做通了局里的工作，半价摊派了五百台给机关工作人员，便民公司也半价吃进了四百台，剩下的他以五十元一台的价格全买了下来，让人送回了老家。
“三儿，你整这么多电扇回来干啥？”李三龙看到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风扇，真是欲哭无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