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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锦凤战袍

也不知是莫靖书早有示意还是苏城的人办事迅速,一顿饭结束,出行事宜皆已准备妥当,离落雪向苏城致谢后,还不忘做做面上功夫,准备与莫靖书告别,谁知话还未出口,卫民已然将行李搬了出来。

离落雪看向莫靖书时,他好似知道她的疑问,轻言含笑道:我们说好不离不弃,又怎能让你独自去面对险境。

离落雪扯了扯唇角,终究没能笑出来,更没心情跟他继续周旋下去,径直上了船,莫靖书的笑容凝了瞬间,转身与苏城父女告了别,带着众人也跟了去。

诚如苏城所说,行船一路顺风顺水,上了岸,所过之处都有人将住宿良驹安排妥当,回程超乎意料的快,这也让她见识了水泊山庄的势力范围,或者,更准确的说,她对莫靖书的势力终于有了些觉悟,这让她心里开始犯嘀咕,自己选择这样一个难测深浅的人做盟友,到底是否明智,而在事成之后,是否真能如最初所预想的那样遏制住他,将莫氏驱回云州,她再没有十足的信心了。

一路紧急回京,中途不肯停留分毫,到了城外却忽然止步不前,天又未黑,非但不进城,反而要找个客栈歇息,众人对离落雪的决定甚是不解,唯有莫靖书淡然自若,好似看透了一切。

果然,众人住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队人马自城中行来,个个身着大内侍卫装,护卫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过来。

李浑曾经是先皇后秋妙义宫里的小太监,为人奸狡圆滑,很会见缝插针,为离落雪所厌弃,就被发去了别的地方,后来也不知怎的被李嫣看中,要到了宫里做领事太监,但他对离落雪的怨恨也就此埋下了,今日传懿旨,本应该是传旨太监的职责,却硬被他要了过来,大抵是想要对离落雪奚落一番,以报当年之仇。

故而,宣旨之时,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便显露无遗,非要离落雪下跪接旨,偏偏气势不够,被她不冷不热的眼神扫过,腿都颤了颤,半天才找回底气,勉强宣读起了圣旨,只是那尾巴依旧翘上了天。

偏偏离落雪并未将宣旨当回事,反而将目光倾注在莫靖书身上,貌似不经意道:她的耳目还真是灵敏,竟对我的行程了若指掌,不到半个时辰,旨意就到了!

对于她的意有所指,莫靖书从容以待,悠然一笑:夫人不也已料到了么?

一番眼神交汇,各自心照,回过视线时,李浑已将李嫣的懿旨宣读完毕,正等待离落雪接旨谢恩,谁知她只冷冷的回了一句“等着!”

眼看着离落雪转身上了楼,李浑急了,那边还等着,她却这般不紧不慢的拖拉着,李嫣怪罪下来,他也讨不了好,心里恨恨,一时口快,便嚷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太后等着?

心里一急,抬腿就要跟上楼,才踏上一级楼梯,就被游倩横刺出来一脚踹了下去,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上楼!

眼看李浑要摔个四脚朝天,被侍卫及时扶住,他这才记起自己还带了人来,气焰一下高涨起来,朝着游倩指手骂道:你敢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惹到了我,你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吗?

游倩冷撇了他一眼道:我是不知自己会怎么死,不过,你若再敢嚷嚷一句,你会知道自己怎么死,不信可以试试!

话音落,手中佩剑横举在前,那气势竟唬得李浑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嘴里急急巴巴的想要嚷嚷,却顿时没了气势,眼神闪避了半晌,回头就要吩咐侍卫,却听刘慧道:李公公,沙场滚过来的人,刀剑出了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下命令之前,最好是有十足的把握会赢,否则,还是不要试的好!

她的声音轻柔细润,好似人畜无害,可话语里的杀气,丝毫不亚于游倩手中的宝剑,可怜李浑带着十来个大内顶尖侍卫,却被两人唬得不敢再有动作,只狠狠的盯着两人,局面顿时僵了下来。

“好厉害!”一侧旁观的众人都被这场景震住,莫靖玲呆了好一阵才忍不住低呼:四嫂敢让太后等着,她们两个几句话就让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不敢动,真的好厉害!

侍立在莫靖书身侧的卫民听到她的呼声,并未有丝毫意外:沙场征战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人,又岂是几个侍卫所能应付的。

柳玥言一直沉默不语,听了卫民的话,有些忧心忡忡道:她这样做,不怕太后怪罪,牵连了莫府吗?

把自己放在了与莫氏休戚与共足的位置上,做足了为莫氏前途忧虑的表情,却难掩对离落雪的羡妒之心,言语间不止一次的拿目光去瞟莫靖书,害怕从他的脸上也看出与常人一样钦慕的表情。

卫民察言观色的功夫并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人,他自然听出了柳玥言的语意,看了眼对周遭人事皆无动于衷、只一门心思细品杯中水的莫靖书,禁不住怅叹:连自己的命都视若微尘,又怎么会去在意别人受不受牵连,现世间还能让她上心的,大概也只有那个弟弟吧。

卫民无意间的一句感慨,倒让莫靖书优雅的动作滞了一瞬,视线终于从水杯间挪到了斜对面的楼梯口。

离落雪刚刚换装完毕,此时的她,妆容精致,神情冷严,一身锦绣华服超凡绝俗,只在面前一站,就有种凌云气势倾覆过来,让人莫名的生出了窒息之感。

然而,这一刻,莫靖书却看到了她最柔弱的一面,外表的威严撑不起内心曾坍塌的角落,那欲前又止的步伐,那隐匿于衣衫之下、微不可查的颤栗,无不昭示着她的犹疑,害怕重历故地,害怕直面那段惨痛的岁月,没有立即下楼,并非端架子抬身价,她只是有一瞬间的迈不开脚步。只不过,神情的冷漠与傲然,掩饰了内心一切的纷扰,在其它人眼里,她又变回了那神圣不可轻视的护国公主。

李浑毕竟在宫里生活多年,又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角色,见了此身装扮的离落雪,再大的怨气也不敢发作,噗通一声跪拜下去,口中直呼:圣灵永安!

随从侍卫起先见他如此还懵着,听清他出口的话语,都变了色,跟着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呼拜:圣灵永安!

莫靖书视线不离离落雪,嘴里却对卫民等人道:先皇当年敕封护国公主时,感念公主舍个人之荣华,护国民之安危,特赐锦凤战袍一件,言说‘离氏江山尚存一日,锦凤战袍现,便如朕躬亲临’

也就是说,离落雪纵使不再是公主,可她穿了锦凤战袍,犹如先皇随同,别说是区区李浑,就是太后李嫣见了,也要起身相迎,卫民等人听言,忙跟着下跪行礼,离落雪并不看众人,只目视着莫靖书,一路拾阶而下,到了跟前,才挑眉相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跪?

莫靖书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直视她的眼底,视线交织着她的眸光,用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是护国公主也好,是普通百姓也罢,离落雪在莫靖书的眼里,只是一个女人,要么与她并肩而生,要么。

“要么。?”离落雪刚开口追问,却忽然蹙起了眉头,心思也跟着他手上的动作转到了别处,只因莫靖书的手触到了战袍上那抹暗红,那是她永远的刺,那日,秋妙义亲自为她披上这件无上荣耀的袍子,要为她过一个最盛大的生辰,最终却染上了离傲天死不瞑目的一口鲜血,那血迹被时间洗涤,非但没有褪色,却越发的鲜明、时时灼烧着她的眼目。

她却从未想过要遮掩避忌,偏偏莫靖书却扯下自己腰间点缀用的丝绦,用卫民借来的针线在血迹上覆了一朵别致的小花,让原本血气深深的战袍变得柔软明媚起来,一切就绪后,他还退步端详了一番,对上离落雪讶然惊愕的表情,送上一记温和的笑。

只这一个简单笑容,竟让离落雪落荒而逃,望着拍马欲去的身影,莫靖书温情叮咛: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话语出口,笑容也溢了出来,虽不明显,可离落雪的心到底有了一丝乱象,他与她的战争,不止是智谋的较量,更是心防的角逐,他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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