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侗的所有战士,在听到陆逊最后这句话时,全都异常兴奋,大声叫好,自信心膨胀到了顶点。
神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十八里侗也有!
趁着这股狂热的势头,陆逊越俎代庖,没有理会寨子里的那些老人,一连下达多个命令。聚集人手,汇编队伍,整顿武备,派出斥候,建立防御工事,收集作战物资。
战士们摩拳擦掌,欣然领命,纷纷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完成陆逊的吩咐。
天色渐白,熟知陆逊起居的人们,一一告辞离开。
回到莫问居,隔离了外界一切纷扰,陆逊重新变成孤单一个人。到了此时此地,他才能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彻底地松一口气。然后,一个可怖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出脑海。
“我好像,仿佛,似乎,刚刚杀了人?”
陆逊心里一动,伸出右手,仔细打量着:“就是用这只手,我随随便便就射杀了那个桃匪八字胡。当然,我很清楚,那人死有余辜且非死不可。但,杀人毕竟是杀人,不是杀鸡杀猪杀狗!而且,在记忆中,我连猪狗都未曾杀过啊。”
八字胡临死前,那怨恨、不甘的眼神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陆逊握了握拳,闭上眼睛。
“为什么,当按下连射弩机括的那一刻,我既不感到惶恐紧张害怕,也没有任何兴奋激动狂热?我好像只是如吃饭、喝水、呼吸空气一样,仿佛做着最最平常不过的事。”
抬手,松手,“噌——”,箭发,那人就死了。而整个过程中,我心里居然没有任何波动。难道说,我比屠夫刽子手还要冷血?
这一点,陆逊怎么都想不通,也不愿去想。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个嗜血好杀的人。
压下这个念头,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陆逊头昏脑胀,疲惫不堪,眼皮子沉如铅坠,但偏偏脑子里清醒的很,怎么都无法入睡。除了杀人这件事外,“桃匪”这两个字,更如一座大山般,死死地压在胸口,让他无法轻松下来。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翻来覆去许久,陆逊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
陆逊做了个梦。在梦里,十八里侗的人全都死了,如尸山,如血海。尸体层层叠叠,血水漫过地面。仿佛修罗灭世,炼狱重现。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居然不是桃匪,而是他自己!
陆逊满头大汗地惊醒了。他深吸了口气,喝了点水,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梦,是梦而已!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下了床,披好衣服,陆逊望了望窗外,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这一觉,大概睡了三个多时辰。
陆逊走到“莫问居”最里面的那个暗室,熟门熟路地找出一个昏黄的油灯,用火石点燃,然后来到房间一角,翻开一块看不出任何异象的普通青石,从其下面摸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这本书四四方方,有两个巴掌大小。封面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天”字,书脊印着两个古篆小字:“总纲”,早磨损得看不清了。内页也已经泛黄,显露出很有些年头的样子。
这本看起来不过二十多页的旧书,就是陆逊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就连陆老实,也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在旁人眼中,陆逊虽然年纪还小,但知识渊深,见识广博,智计百出,简直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但陆逊自己知自己事,自己就是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平凡少年罢了。
他之所以能在这短短几年中,做下许多超越年纪的事情,还能大获成功,并得到一个类似于神棍一样的“贤者”名号,靠的就是从这本书中学到的知识。若没有这本书,陆逊觉得,自己屁都不是。
面前的这本书,叫“天书”。确切地说,是一套名为“天书”的丛书,其中的一本。而陆逊手上这本,恰好是这套“天书”的总纲。
天上星辰,地面沧海,远古秘事,当今百族,凡俗势力,修行奥秘。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而这本天书总纲,几乎全都包罗其中,无所不有。
这本天书总纲,不是凡物。虽然看起来只有短短二十多页,但如果一页页地往后翻时,却似乎总也翻不完。如果足够耐心,需要两个多时辰才能翻阅到最后一页。
陆逊无聊时曾经默数过,这本书,其实共有九千三百六十四页。最前面那二十多页,其实只是相当于目录,方便使用者检索。
桃匪三大当家,全都是修行者。与他们为敌,九死一生。而这唯一的生机,就在这天书之中。
首先,陆逊要保证自己也成为一个修行者。因为只有修行者,才能对付修行者。
陆逊并不需要自己境界多高,面对桃匪,一层的入见应该足以应付。而且他也知道,短时间内,就算有天书的帮助教导,也没办法让自己从一个普通人,一下子变成大高手。
但是最起码,他要先入门。
陆逊盘腿坐下,将书平摊在膝盖上,珍而重之地打开,并翻到“修行篇”。
修行篇开篇明义:“修行,即为见‘真’,又名求‘道’。寻本溯源,方见其路。”
简单点说,那就是,想要走上修行的道路,就必须看穿虚妄的表现,驾驭这个世界的本质!而若连世界的本质是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谈真说道,那不过是徒惹人笑的笑话罢了。
世界的本质,是元力。
万事万物的运行,都有元力的影子在里面。元力,是影响一切的最基础之力,也是支配一切的最伟大之力。
要修元力,先聚元气。
天地之大,元气无处不在。但有些地方元气浓郁,有些地方元气匮乏,并不是均匀分布。元气天生浓郁的地方,当然更适合修行。但这种地方,都很少见,大都处于深山大泽之内。
万物有灵,修行不辍,成百上千年积累下来,早就知道该如何分辨修炼之地的好坏。人族更是善假于物,在漫长的时间中,更是学会了很多法门,可利用天材地宝,构筑阵法,汇聚天地元气,加快修炼进度。
这些布阵的法门,陆逊没有学过,自然不会。但他有天书的帮助,却是懂得分辨自然之地的好坏。他所居住的这间“莫问居”住址,就是早年间特地选定的一处,天地元气非常充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