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不再言语,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
龙三一个侧身,机灵的委委隐了身形,偷听人说话,总归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罢。
龙三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勤快,但是今夜她却感觉十分懊恼。眼前无邪跟那男子的讨论显然是已经到达了尾声,她若是早些来,也许还能听出些什么。但此时,她听的没头没尾,心里却跟猫挠了一样难受。
正当龙三在心里咬了咬小手指,盘算得还是需得找个法子的时候将无邪这不可告人,且不见天日的秘密调查出来时。船舫之中,屏风之内,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这玄莺谷夜里风寒,你躲这许久,倒是有耐心。”声音不温不火,没有任何情绪,但听在龙三耳朵里却叫她打个了机灵。她四处张望了会,发现这搜小船舫,乃至整个湖面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时,龙三突然觉得自己做神很失败。早前在南天门,她偷听那几个小神仙碎碎叨叨,毫无征兆的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此时,乃因面对的是无邪,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小心,就连呼吸声都压制的跟湖面的风声融为了一体,可奈何,她又将自己暴露出来?
她龙三是个光明正大,且极其在乎面子的一个神仙,像这种偷听人说话有驳自己面子的行为她是万万不会做的,且做了,也绝对不会承认。
所以,此时绝对不能给无邪逮到,要是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他的秘密听了去,一怒之下杀龙灭口,那这世间又少了一个像自己一样的英雄好汉。更何况她龙三什么也没有听到了,若是就这样死在无邪的掌下,那她做鬼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
正当龙三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只手突然从龙三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那人力气尤其之大,龙三挣扎不过,二人纷纷掉进水里。
按理说两人落水动静应该不小,在湖中溅起的水花也应该不小。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湖面依旧波澜不惊,夜晚依旧静谧无声。
船舫内,穿堂风吹过,案桌上的烛火剧烈的闪了两闪,无邪背着手来到窗边,夜晚的玄莺谷,空旷幽寂,空中映出一轮圆月,月光倒影。无邪垂目,余光扫过湖面,良久,微微皱眉。
第二日。
龙三披着被子,坐在床上,房中香供温和浅淡,熏的她昏昏欲睡。却仍撑起眼皮,不时给坐在对面的人丢去几个结结实实的白眼:“你下次出场方式能不能别这么惊悚。”说完,打了个哈欠。
对面的人略显无辜,端了杯茶走到龙三跟前:“娘子,此事是我没考虑周到,吓到娘子是我不对。”
龙三接过流觞递来的茶,烦躁的一仰而尽,将茶杯在手里握了握,不放心的道:“你说,无邪到底发现我了没有?”
本来昨天晚上无邪逮到现行的自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但是乃因流觞的及时出现并且机智的将自己拉下了水,这无邪发没发现可真不好说,毕竟眼见的才为实。
神游间,流觞已取过她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回头看着龙三嘴角浮上一点自信的浅笑:“娘子不用担心,落水前我已捻了个法,隐了周围的气息,即使闹出再大动静,在旁人眼里也无任何风吹草动。”
龙三激动的上前,一个巴掌拍流觞肩膀上,赞道:“厉害啊!”将身上的云被扶了扶,转念一想,又疑惑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玄莺谷与外界相隔,属于结界之内,能被人发现都实属不易,更别说能闯进来。”
流觞被龙三这一个巴掌拍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撑着步子,耐心解释道:“我既能知道这重名族,凤凰木,若多花点心思,自然也可以查到这玄莺谷。”顿了顿,目光灼灼的落到龙三身上:“这玄莺谷结界力量强大,坚不可摧,可是因为你在这里,即使耗尽修为,刀山火海,我也得为你闯一闯。”
龙三被流觞这番话说的感动不已,但她同时眼尖的发现流觞面色有些许苍白,身上神力黯淡。同他刚刚那番话细细想来,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结界与设下结界之人本是相辅相连,设下结界之人越强,那么结界则越强,反之,设下结界之人越弱,结界则越弱。
而玄莺谷这结界,力量强大到能随意改变温度气候,四季如春,就如同在三界之外又创造出了一个层界,就连空气中泛有神泽,这等强大的结界,这等强大的神力,三界六道之中能创造出来的人,屈指可数。
而无邪,就在其中。
流觞一路闯过来,若想进来,只得硬拼,每击打一下,都将遭到结界的反噬,这可以说是他与结界的一战,也可以说是他与无邪的一战。看他此时神情,许是受了不小的伤。
龙三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仿佛被触及到了心里深处最柔软的一部分,也是她最不敢想的一部分。
流觞既然不愿与自己细说,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是怎样一路闯结界闯过来,受过怎样的伤。既然这样,那自己就不要糟蹋了他的一片苦心。
低头时的几抹悲伤,再次抬头时,却消失的荡然无存,龙三依旧装作没心没肺的同流觞开玩笑道:“若谁都将话说的跟你一样矫情,以后都不用打仗,凑个茶具坐一坐,将这肉麻矫情的话拿上嘴说上一说,这世间以后可得少上好多的战火纷烟。”说完,掩嘴打了个哈欠:“昨晚折腾了一夜,现在身子可乏的很,容我先睡一会。”
流觞笑了笑,扶龙三躺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好,你先躺会,我就在外面,娘子醒了喊我便是。”说完,脚步轻轻的退出房门,临到放熏香的香炉前时停了停,将灭掉的熏香重新点燃,这才放心的出去。
龙三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个脸,流觞本是个清冷决然的冷冽男子,对自己却是一直呵护备至,他的笑,他的温柔,只给了自己一个人,即使自己是铁石心肠,也被这个暖心的男子给握化了吧。可是两百年前刻在她心里的那道伤疤,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始终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痴恋妄想,活了这么多年,在情这个事情上却没有人能做到两袖清风,闻着絮絮苒苒飘来的浅香,龙三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喔,这香太熏人了,明天便给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