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孤风中,伫立在湖边的小茅屋显得摇摇欲坠,弱不经风。
案边的烛火闪了两闪,映出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苏樊,我自认为我待你不薄,你却为何如此对我?”白衣女子看着对面的人,眼中尽是绝望之色。
书生抬头将白衣女子望着,惊恐的神色中饱含着几分不屑:“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不是人。”
白衣女子自讽般的轻笑一声:“是人又如何,不是人又如何,薄情寡义的是你,始乱终弃的也是你,我对你千般万般好,到头来,你却怪我乃为异族?”
“人妖殊途,我们没有未来的。”书生眼中流出丝丝的痛楚,却印在白衣女子的眼中却更甚觉得自己可怜。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指向了坐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女子:“那她呢,我将龙鳞给你,龙血给你,到头来却是让你们俩在一起了?”上前一步,揪住书生衣领,恨恨道:“我不甘心,苏樊,我不甘心。”
书生挣扎几番,看着白衣女子眼中尽是嫌弃:“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不能也不想跟一只妖过一辈子。”
白衣女子楞了一楞,手中不紧一松,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我不杀你,相爱之人阴阳相隔,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说完,眼中凶戾渐起,身形如风,一个眨眼的瞬间,那地上的女子便如小鸡仔般被提在了空中。
书生惊慌的挡在白衣女子面前,看着在空中被掐的喘不过气胡乱挣扎的心上人,上前抓着白衣女子的手,哀求道:“我求求你,我求你,放过她,放过她,也放过我吧。”
“放过她,你又何曾放过我?”
“她是无辜的。”
“那我呢,我伤害过你?我杀过人了吗?”
“你别逼我。”
“我从来都没有逼你,是你一直都在逼你自己。”
突然胸前一阵刺痛传来,血渐渐染红了白纱。
白衣女子低头不相信般的看着没入自己胸前的剑柄,摇摇欲坠了两下,抬头将剑那端的人望着,嘴角泛起一阵苦涩:“苏樊,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我。”
没了法力的束缚,空中的女子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书生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惊恐的摇了摇头,眼中泪光涌动:“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胸口疼痛切肤传来,可这种痛又如何比得了亲眼看见他爱上了别人?
一口鲜血溢出,白衣女子苦笑一番:“你其实,其实从来都不相信我。”
书生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却被推开。白衣女子后退几步,血滴落了一地,如同一朵盛开的妖娆红莲,脸色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苏樊,今生我们俩不相欠。”
书生看着她,心中动容的疼痛,却没有再往前走出半分。
“多谢公子相救,改日龙三必定报答公子。“
第一次相见,她随二哥龙炽一起去云层上施雨。未料睡着之时,被他二哥一藩子给挥下了云层,掉到了一条湖里,被苏樊救起。
“小生父母双亡,家境甚寒,买不起什么东西给姑娘打打零嘴,唯有这山间的糖葫芦,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你说好不好啊。”
三万年以来,龙三山珍海味吃过无数,可是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吃过最好吃的就是书生给她做的糖葫芦。
“苏樊,苏樊,我错了,你理理我好不好,就一下,一下就好。”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打不过就跑啊,笨蛋。”
“哼,我就是不许被人这么欺负你。”
第一次不认识的人对自己这么好,还是一个凡间的男子,她那三万年来微波不惊的心,渐渐掀起了风浪。
“这柄剑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将它给你,若以后我不在了,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拿出这剑吓唬吓唬他。”
“从来都是你欺负我。”
“嘿嘿,那你拿着剑杀了我啊。”
她没有欺负他,他却拿她送给自己的剑,杀了她。
“苏樊,你看这是龙鳞,治白病,生白骨,你将这拿去,一定能将她救回来。”
夜晚星空下,她剃骨割肉,疼的都要昏过去,只为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
她这一生,恨过爱过,到头来却落了个如此的下场。罢了,都罢了,人生在世,再美的风景也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便该走了。
对于她爱的人,她下不了手,对于他爱的人,他却绝情成这般,说到底,是他不够爱她,不,是他不爱她。
白衣女子摇摇欲坠的向门外走去,他却没有再追上来。
在茅屋前方的那片湖边,却看到了一个让她熟悉的面容。
一袭玄衫的神君伫立在湖边,身后映着黛色的天幕,面容清冷的将她望着,眼中有说不出的怜惜:“人生萍聚,云烟万状,转瞬皆是空幻,这世间唯情动人,人生长恨,多少人,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倒不如无爱无恨,做个无情之人。”顿了顿,向她伸出手:“三三,随二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