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在前一天发了笔小财——他把家里更新换代下来的一台旧电视机、一台旧洗衣机和一台旧收录机卖给了上门收旧货的人,得了四百元……本来,老周以为这些用无可用又弃之可惜的劳什子,是只能搁在家中的墙角里任由它们占据宝贵的空间,或者是只能用于忆苦思甜了,却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换成整整四张“老人头”——这难道不算是一小笔意外之财么?
老周的感觉,自然是十分的得意和惬意了。
于是,这天下班时,老周一高兴,就拉住了同办公室的小周的手:走,上肯德基去,今儿个老周我请客!
在肯德基,老周请了小周一块鸡腿、一个汉堡包、一根玉米棒和一杯咖啡。
但小周很有些诸如无功受禄之类的惶惑和迷茫,便边啃着香酥的鸡腿边问老周:老周你这般破费是为哪般?
老周欣欣然回答:我昨天把家里的旧电视机、旧洗衣机和旧收录机卖了,这些本已无价值的东西换来的钱,当然就跟白捡到是一样的,所以让你也分享一点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对啦,你这三件东西卖了多少钱呀?
四百。
才四百?哎哟,老周你亏啦!
亏啦?为什么?
昨天城东新开张了一家旧货行,你知道不?
不知道。
嗨,你家那几件东西我见过,按我昨天看到的那家旧货行的收购价,你这三件东西至少可卖到五百五呢。
什么?
几秒钟前还极为好吃的汉堡包,忽然间便在老周的感觉中变了味。
这之后,虽然小周依旧兴致很高地在一旁说着与那家旧货行有关的话,可老周却是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去。
接着,老周推说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就连杯子中的咖啡也没有喝干,急着回家了。
但事实上老周并没有回家。
老周去了城东那家还没关门的旧货行。
果然……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老周便忍不住对那个根本不在眼前的上门收旧货的人,骂了几百遍的“我肏你妈”。
然后,老周又骂自己实在是太不灵市面、太不懂行情了。
然后,老周还骂那家旧货行迟不开张早不开张,偏偏在他刚把家里的旧货卖掉的时候开张。
然后……然后再能骂谁呢?
对啦,把我的感觉弄得这么糟,根源其实全在那该死的小周身上——你不跟我提那旧货行的事,我们不就可在肯德基吃得太太平平又欢欢喜喜吗?你不跟我提那旧货行的事,我此刻不也就用不着这么懊恼了么?
嗨,那鸡腿,那汉堡包,那玉米棒,那咖啡,还真不如喂狗呢!
于是,第二天上班后,尽管小周再三关切地询问着老周的胃是不是没问题了,可老周却像不认识他似的,居然一整天都没理睬小周。
老周的感觉从“十分的得意和惬意”到“这么懊恼”的变化,猛一看简直让人感到莫名其妙,而实际上,那是一种典型的见不得被人说穿的狭隘而又偏执的心理的反映。这也是一种很普遍地存在着的国民的劣根性。作品以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真实可信的生动形象,令人回味无穷,给人以深刻的人生启迪。(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