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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委曲求全

眼下,面对这样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且八面玲珑的“鬼灵精”,我可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要是他把我作业本上记载的那些事情全都抖落出去,我相信咱们六(6)班一定会在全年级乃至全校出名的,我脑海里老是在回响一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思远,我想求你一件事……”我低声下气地说道。

“你说吧。”陈思远斜靠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小大人的神态。

“那本作业本请一定还给我,你知道……”我还没有说完,他就冲我摆摆手,学着他老爸的口气说道:“天宇同学,你要知道,这东西也不能白给吧,你要是不表示表示,就这样轻易拿回去,我这脸面上怎么挂得住。”我气得七窍都快冒烟了,这混蛋小子,明明就是他偷了我的作业本,现在反倒来要挟我。可是我还不能不受这份儿气,只有小心翼翼地求道:“这样吧,要是你把作业本还给我,我就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旺旺雪饼。”同窗六载,我知道这小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馋猫,曾几何时,他还偷吃过班里女生的巧克力、果冻、饮料和蛋糕等等零食,闹出了一件尴尬的“糗事”,这在那本失落的作业本中有明确记载。

一听到有旺旺雪饼可以吃,陈思远果然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他兴冲冲地跑到里屋拿出作业本又跑了出来,我以为贿赂成功,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然后等着他把作业本还给我。

陈思远将作业本轻轻放到茶几上,我性急地将作业本一把抓到手中,仔细一看才发现,根本就不是我要的作业本。我抬起头,疑虑丛丛地望着他,“思远,这不是我掉的那本作业本啊?”“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要的作业本,我是叫你在这上面写一份合同!”“合同?什么合同?”我被这小子弄得有些神智不清了,我只是来要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作业本,还和你签什么合同,又不是卖身契。

等到我听完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后,我才真正弄明白,这小子不光爱撒谎,而且心计比谁都重。“我是让你在作业本上写一份合同,如果我归还了你这本合订的作业本,你必须买五袋‘旺旺雪饼’给我。”“什么,五袋‘旺旺雪饼’?”我眼睛都快掉在本子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小子居然敢敲诈我。

我双目圆睁,摩拳擦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一刻我可真是怒发冲冠,准备将这个爱撒谎的“皮诺曹”打个鼻青脸肿,人仰马翻,再把他卖到马戏团去当小丑。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不都是在屈辱中寻求成功的。要是我现在同他闹翻脸,把关系弄僵了,保不准明天他就将那本关系重大的作业本给弄到班里甚至全校散发了,到时候即使我再要回这本作业本,意义也就不大了。

想到这里,我又强行压制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脸上使劲挤出笑容,我这时候心里都在骂自己,好你个童天宇,平时怎么说也算是六(6)班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就败在陈思远这“鬼灵精”手里了。

可是我还真没办法对付他,现在我的小辫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可以对我喝来斥去,横眉冷眼,我还不敢还半句嘴。

想到这里,眼泪竟然情不自禁地在眼眶中打转,想想长这么大以来,除掉挨老爸老妈暴打会落泪表示冤屈,我童天宇还从来没有如此受气过。

“你到底写还是不写。”我这边没有发火,陈思远倒开始催促起来。

“我写,我写,马上写。”我摊开作业本,拿起签字笔,偷偷瞄了一眼“鬼灵精”陈思远。我突然发现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那神情好像一个垂钓者看到一条鱼儿正在咬钩。

我心里嘀咕,好你个陈思远,这么小就懂得算计了,先是偷窥别人的隐私物,然后又是敲诈勒索,而且还要上升到法律程序,好处占尽不说,且不留任何破绽,还让人没法讲道理,这“鬼灵精”果然非同凡响啊。

我在心里默默祝愿这家伙长大后成为一代貂熊,对不住,说错了,应该是枭雄,像曹操那样,天下人才,皆归他用,雄图霸业,千秋帝王。

我无可奈何地在作业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卖身契”。

甲方童天宇承诺,倘若乙方陈思远归还甲方那本合订的作业本,特别说明,作业本上必须是甲方亲自书写记载的事情,那么甲方愿意购买五袋旺旺雪饼作为对乙方的合理报偿。

我写完合同之后,这小子居然从书房中拿来了他老爸的印泥,好说歹说非要让我摁手印,我当时恨不得把这小子塞进他家墙角安放的那口大鱼缸中,去喂里面悠闲游弋的鼓眼金鱼。

以前老师教我“得寸进尺”这个成语的时候,我领会得一点也不深刻,现在看着陈思远那副狡诈的表情,我才明白了地主老财是如何压榨劳苦大众。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还是必须服软,便用大拇指使劲在印泥上摁了摁,又在合同中自己的名字上摁了摁。

“好了,现在这份合同我收下了,我去给你拿作业本。”他从自己的卧室拿出那本合订的作业本后,我望着作业本,心里百感交集,我真想说,历经千辛万苦,你总算回来了。

我翻开作业本看了又看,小学六年来,点点滴滴,时时刻刻,这上面记载着无数的“奇闻异事”,无数的“辛酸苦辣”。

我刚准备走出这让我蒙羞的“陈家大院”,陈思远斜靠在墙上,摇晃着手里的另外一本作业本,大声对我说道:“你先别高兴,我已经把你的作业本复制了一本出来,如果你想取得复印本,就必须再签一份补充协议。”我浑身犹如触电般哆嗦了一下,踏出门去的脚又抽了回来。看着陈思远的笑容,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突然觉得他很像老电影中那些坏透了的特务。

在签订第二份补充协议时,我按照陈思远的“授意”,将购买的“旺旺雪饼”数量增加到了十袋。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拿到了作业本复印件,这一次我让陈思远赌咒发誓,要他保证绝对没有其他的复印件留存,我才放心的离去。

临出门时,陈思远讥讽道:“我真搞不懂,你学习成绩在班里又不好,干嘛学人家写日记啊?而且写日记不说,还尽写别人的‘糗事’,要是这作业本被班里的其他同学看到了,或者不小心在学校流传开了,我敢打赌,你小子就没法在学校里混了。”我张了张嘴,本来想骂他两句,可是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因为我明白,不管骂他是乌龟还是小狗,都不足以表达我此时此刻内心中的愤怒之情,唯有保持沉默,以表示我的愤怒到了极致。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自己为什么要记录那些“糗事”。

想来想去,我突然记起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遇到同学的一件“糗事”。

一个同学在做作业的时候,无意中写道:老师含辛茹苦地在讲台上授课,送走了一庙又一庙的学生!

那个同学将“届”错写成了“庙”,结果语文老师批改作业时给他加了一句批语:再送走你这一庙的学生,我就该升为主持、方丈了!

那时候觉得同学的这件“糗事”特别有意思,回到家后就凭着记忆书写到了作业本上。此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上课、下课、放学途中,只要遇到什么尴尬有趣的事情,我都会把它记录下来。久而久之,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些作业本积累起来,竟然成了一本厚厚的“糗事簿”。

我觉得这“糗事簿”惹来了这么多麻烦,我用十袋“旺旺雪饼”才“赎回”了它,好在十袋旺旺雪饼我还买得起,要是下次遇到个不讲道理的,让我买一百袋,我可就只有学着电影《三毛流浪记》中三毛那样,插几根草绳到菜市场把自己给卖了。

回到家,我二话没说,从抽屉中翻出打火机,然后冲出房门来到垃圾堆前。

我将“糗事簿”以及复印件放到垃圾堆旁,准备将它们付之一炬。

当我打燃打火机,在摇曳的火苗中,我恍惚看到了这几年来我所搜集的这些“糗事”,正一幕幕、一场场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多少欢笑,多少辛酸,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明白其中滋味,那可真同歌里唱的一样:“有人哭,有人笑……”我情不自禁地翻开作业本,那些“糗事”又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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