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容笑了笑,赖在他怀中没有吭声。
“只有容儿抛弃朕的份儿,朕是不可能离开容儿的。”上官谦蹙了蹙眉,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会示弱的人儿了吧!在她面前,他就压根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小心翼翼爱着她、怕她生气离开的平凡男人。
他一早就知道,他的帝王身份,在她心里给他加不了任何分。他只有通过对她的好,才能够打动她,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所以他比上官洪煜、比莫君贤、比全天下的男人都要幸运,得到了她全部的爱!
只有她抛弃他的份儿……凌婉容唇边的笑意慢慢隐去,一个大胆的计划由此而生,可她竟觉得心中是那般的快慰!她不想——她从来都不想,让他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
如果真相必须有一个……那她宁愿是后一个!
上官谦不曾察觉到凌婉容的心境变化,只是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容儿,朕听说你至今未见过素柔,这……恐怕不太好吧?”
关于莫君贤和素柔的事情,那是凌婉容一手造成的,上官谦又岂会不知?当初素柔从良妃变成平民,一心一意跟着莫君贤,就差筹办婚礼名正言顺了而已。殊不知后来天意弄人,莫君贤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为爱而牺牲的男人,让凌婉容欠了他,而又让他自己欠了素柔。
但如今看来,凌婉容终归也欠了素柔的。虽然是天意,可结果就是她欠了那个可怜而痴情的女人。
“我现在不想见她,我只想呆在皇宫里好好陪你一阵子,然后再去面对那些琐事。”凌婉容柔柔地说着,心中却是另一番思考——她的歉意,她已经全部书写在了她给素柔的信中,而见面已无必要,她反正是将死之人。
有什么,比用她这条命,去道歉更来得有诚意呢?
大师兄是为她而死的,就像所有人安慰她的那样——她应该好好活着,珍惜大师兄给与她的这条生命。可实际上……呵,世间之事,又如何全能用道理说得通?
倘若易地而处,上官为了素柔而死,纵然是天意弄人,她亦不会去找素柔报仇,可心里那股恨意……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吧?这是人本身的劣根性,就因为爱得深,所以失去才会痛得深,最后……也就恨得深了。
“好,不想见就不要见了。”上官谦宠溺地吻吻她的发,笑着应允。
凌婉容突然想到那个让她有那么一点不悦的倒霉蛋,忙抬头问道:“对了上官,你没把赵翰东怎么样吧?”突然心里有点不好的感觉啊,毕竟她这个男人……可是很维护她的呢!
这么想着,她心里有股甜丝丝的感觉。
赵翰东?上官谦冷哼一声:“朕当然不会砍了他的脑袋,不过,吓吓他无可厚非吧?”
“你怎么吓他的?”凌婉容抛开心中烦恼,免不了有了些好奇。
上官谦凝视了她片刻,咧嘴笑道:“朕让他去午门罚跪,之后嘛……听候朕发落!”
凌婉容呆了呆,午门?
半晌之后,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捶了他一记,她再奉送了个白眼,嗔道:“到时候传出去,也不过是我这个女人太小家子气,惹得皇帝一怒为红颜,折辱大臣了!”
“这可不对。”上官谦一挑眉,道:“臣子顶撞娘娘,本就是大不敬之罪,虽不至杀头,但小惩大诫不为过。他以后是礼部的人,怎么能不懂这‘上尊下卑’的规矩?若他因此而心生愤懑,那朕怕是也不会再用他了。”
凌婉容撇撇嘴,这道理她又岂能不懂?只不过嘛……
“算了,那根木头,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她扬眉,将此事丢在了脑后,这本来就是君臣之事,她这‘后宫’的女人不干涉才是对的。
小插曲一过,两人相携回了寝宫,又开始各种欢声笑语。当然,上官谦没少被翰林院的人来烦,但他一律无视了。直到日落时分,上官谦才让张庭去传旨,将赵翰东罚俸两月,轰回去继续做他的小编修了。
接下来的日子,甜蜜又温馨,其中也少不了紫竹和赵翰东这对冤家的斗嘴。但经过上一次午门罚跪事件后,看得出来赵翰东对凌婉容和紫竹主仆的态度要好了许多——这当然不是他怕了什么,而是事后张庭告诉了他,是紫竹求凌婉容法外开恩、而凌婉容又去求了皇上、皇上才赦免他‘大不敬’之罪的。
赵翰东虽然口上没说,但心里是记下这恩情了的,所以当上官谦将紫竹派去他府里,从旁协助他办差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在他眼里,紫竹不过是个小丫头,而紫竹来自于江湖,便也少了许多束手束脚的规矩。
时间如白驹过隙,弹指间便过了。
不知不觉,凌婉容已经顶着半真半假皇后的身份、在皇宫里陪了上官谦十三日。而上官谦这个时候,也在开始悄悄准备封后大典一事了。当凌婉容听到紫竹报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这日清晨,上官谦起了床,回头却见凌婉容还懒懒的趴在床头,一头青丝瀑布般垂在枕前,半眯眼的神态十分勾魂摄魄。他忍住心底的荡漾,摸了摸她的头,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容儿,今日朕要去大理寺,见见空了禅师。”
凌婉容立刻就把头侧向床内了,嘴里小声咕哝道:“我不要去……昨晚根本没怎么睡啊……”言语里夹杂着甜蜜,也有着浓浓的抱怨和抗议。
“朕本来也没想带你去,呵……”上官谦见她神情,忍不住笑了。
体贴地帮她将被子盖好,他拍了拍她的肩头,温柔地道:“那你再睡会儿,朕晌午一过就能回了。你若在晌午之前起了,便不要等朕用午膳了。”
“喔……”懒懒的应了一声,凌婉容一直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四周已经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而凌婉容聊无睡意,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床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来了人,是紫竹。
“小姐,皇上的龙辇已经出发了。”紫竹微微有些担心,从昨个儿小姐知道皇上今日要去大理寺,便显得有些古怪,她总觉得……唉!希望是她多想了吧。
凌婉容从思绪中回神,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唇角一勾:“不要惊动任何人,我出去一趟。”
说罢,她利索的爬了起来,并套了一身黑色劲装,飞快地从皇宫掠了出去。
“小姐……”紫竹惊讶的张大嘴巴,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作为舍异国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君白尘并不贪图享乐。
虽然来到大安朝多日,但他不曾去过烟花之地、赌庄、乃至于酒楼等消遣场所。每日清晨,他起的很早,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盘膝而坐,多半是练习武功心法,偶尔闭目养神修身养性。
当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时,盘腿坐在床上的君白尘就是稍稍地睁了下眼,连看也没打算看清楚来人,便又闭上了眼。在他看来,无论来人是谁,对他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你这算是不欢迎我吗?”但是在来人发出声音之后,君白尘却攸地睁了眼。
下一刻他便立于床前,瞠目看着来人,确认之后才勉强镇定下来:“凌婉容,你来做什么?”这样的大清早,她应该在皇宫里熟睡不是么?怎么会跑到他的房间来,还这身做贼的打扮?
凌婉容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坐去了桌前。
随手拿了块桌上的点心,她冲他微微一笑:“太子总是起的这么早,我就知道太子这里有东西吃。”说罢她便优雅地吃起点心来,丝毫没顾君白尘愕然的眼光。
君白尘当然不是吝啬于那些点心,只不过他还是很了解凌婉容这个人的——她没有要事,不会打扮成这样,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他。
看了她一小会儿,他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了,然后静静的等着她吃完。
待到对面女子开始擦手,君白尘的手指便敲上了桌,他问的理所当然:“凌婉容,你又想陷害本太子什么?”
凌婉容故作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遂笑道:“真伤心,为什么太子认为我一定会陷害太子呢?我以为……我们是知己,不是吗?”
君白尘叹了口气,有些自怨自艾地道:“知己……就是用来出卖的。”
看着他故作哀怨的模样,凌婉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地,她正经了神情,轻轻一拍桌,道:“我的确有事想拜托太子,也许……真如太子所说——是陷害。”她所拜托的这件事,如果细算,的确是陷害君白尘的。只是如今她已经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原本……大师兄是最适合的。
也或者,君白尘比大师兄更适合。
君白尘顿了片刻,颔首:“你先说吧。”
他的确当她是至交好友,也愿意为她付出,但要不要帮她,还得看她所求何事。如今她因‘情’之一字方寸大乱,没准儿想出什么馊点子,既陷害了他——也害了她自己。
所以,他得悠着点儿。
“我想让太子陪我演一出戏——变心的戏。”凌婉容望着他如湖水般深邃的眼睛,勉强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愿让皇上知道真相。我了解皇上,他很爱我,可他也爱太后……所以他若知道太后为我所杀,一定会非常痛苦。以他的性格,他要么杀了我替太后报仇,要么放了我让我远走高飞眼不见心为净,而他是绝对不可能若无其事继续和我相处下去的——可不管哪种选择,他内心依然会痛苦无比,因为他还爱我,甚至无法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