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屋爬出来之后,凌婉容受到明媚阳光的影响,很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却似乎有些徒劳无功。
但深吸几口气之后,她还是勉强扶着屋前的树站了起来。双腿在打颤,她整个身体几乎都靠在树上,否则她便无法用双腿撑住身体的重量。她此刻不由得苦笑:曾几何时,她连站立也无法做到了?
阎王让你死的没有尊严,你想站着死也不成。人的所有的一切,在死亡面前真是如此渺小。
可是……
凌婉容仰脸,望着那几乎要刺瞎她双眼的阳光,两行清泪滑下脸庞。她想……她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上官一面……
她想告诉他,她对不起他……
凌婉容剧烈的喘息着,身体的疼痛不断折磨着她,可她此刻早已什么都顾不得了。趁上官洪煜和徐梨还没有回来之前,她还是帮自己找个安息的地方吧。她不至于会傻到相信,那两个男人会理会她的尸体。
慢慢地颤抖着双腿,她扶着一棵又一棵的树,走到了那稍微阴暗点的地方,跪了下去开始双手刨坑。
她虽然意识是有点不清楚了,可她还知道,这是在一个悬崖底。当初上官洪煜就是为了不让人发觉她,才将她藏在这里的。以这里的偏僻,除了上官洪煜和徐梨两个人,绝对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找来。
所以,她是抱着必死之心,要为自己挖坟的。
凌婉容并没有发觉,有一个人就在她上方看着她,而且遇见这个人,将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吱嘎’!
脆裂的声音传来,枯藤终于支撑不住那上百斤的重量了。几乎是一瞬间,凌婉容差点被从天而降的人给压个正着——但就在那即将碰撞上去的一刹那,方向似乎错了个位,那从天而降的人便落在了她正挖的坑里。
高度不算太高,土也被她刨的有点松,人跌下来毫发无伤,但莫名其妙地,这人哭了起来。
低低地,不算太大声的哭,仿佛没什么力气,和她一样虚弱似的。
凌婉容还是受到了些小小的冲击,本就虚弱到极点的她,软软地倒在了松土旁边,侧躺着喘息看那掉下来的……男人。
是的,从天而降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他身上多处染血,脸上也有血迹,更因为掉在松土堆里,血和土混在了一起,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如果仔细看的话,倒是可以看出他腰间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但就凌婉容目前这状况来说,她是压根注意不到那里去的。
凌婉容吃力的撑起了身,慢慢地靠近他。她看见他的眼睛很亮,如同记忆中上官星辰的,纯真又清澈。虽然鲜血和泥土污了他的脸,但她还是可以判断出他有着一副很讨人喜的五官。
“你……”凌婉容想问他,可却只说了个‘你’字,眼前便模糊了起来。这个人,她再看不甚清晰了,只依稀知道他是个男人——落难的男人。
即使意识不清了,她还能判断出来——他从天而降,满身血污,必然是被人追杀了。
但是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哭。
男人哭得很凄惨,一双透明的眼里尽是晶莹的眼泪。如果抛开他眼前的狼狈来说,他应该还是算可爱的。甚至可以说,他某方面和上官星辰很像。
“别……哭……”凌婉容挣扎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感觉他的手很温热,而她的手却如此的冰凉。她心里逐渐凉了——她要死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冰凉?
星辰……对了,只有星辰才会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其他男人,又怎么会轻易在一个女人面前流泪?
听着那凄惨伤心的哭声,她用尽力气紧握他的手,轻哄道:“不哭……乖……”
男人的哭声渐止,但却委屈地说了句让她心疼的话:“我饿……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其实,他没撒谎。
他的的确确两天没吃东西了,因为东西都有毒,谁也不让他吃。
“饿……”凌婉容听他这么一说,恍惚觉得自己也好饿好饿了。但她吃东西没用了啊,今天就是她的大限之日了。
她要保护的小星辰,饿了。虽然这里什么也没有,她没本事再为他弄任何好吃的了,可她临死也还可以为他做一点事的。就算是……对他们上官家的赎罪吧。
茫然的四周看了看,凌婉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尽力气伸手从头上拔下了那根尖尖的簪子。一瞬间,她的长发飘散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模样。
她紧紧的抓着男人放在腰间的手,而寒光闪闪的簪子,尖端正对着男人的心脏口。那一刹那,似乎有一道寒光,从男人眼里一闪而过。
但随即,男人眼里闪现出了惊讶。
凌婉容气喘吁吁地举起簪子,颤颤地朝自己手腕划去。
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汩汩冒了出来,男人嘴唇蠕动了下,带泪的眼里有些复杂的光,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凌婉容手一松,丢掉了簪子。
不由分说地,她将手腕凑到了男人的薄唇上,眼里的温柔似要滴出水来:“星辰……我不会……让你饿……”
男人彻底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是要以血来喂他。只不过,在她叫出‘星辰’二字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恍悟——她该是将他当作另一个人了,所以才如此不顾性命,在这般的虚弱状况下,还给他喝血。
不知为何,男人不想打断她,就真的将她的血喝了下去。但很快,他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她血中有毒!
一下子翻身坐起,他推开了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斥喝她,他便见她往后倒去,看样子是要昏厥过去了。
下意识地,他伸手抱住了她,这才发觉她的身体有多软、有多娇小——不容置疑地,她也很轻。
皱了皱眉,他搭上了她的脉,顿时微微瞠了目。
这个女子,就是最近轰动了整个大安朝的……凌云山庄小女儿,凌婉容?
身中鹤涎香与凝心血丸两种剧毒,又生的如此倾国倾城,还有着如此忍痛的毅力,不是那个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奇女子凌婉容,又还能是谁?
男人的嘴上还沾染着血迹,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慢慢地抹了一下。
绽放出一个很是迷人的笑容,他将凌婉容抱了起来,起身时微微跄踉了下。他不得不感叹,凌婉容这体内的毒,的确很烈。亏得她一个弱女子能忍这么久,他都有些佩服了。
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舍异国,还在这断崖下面的,他很有兴趣知道。
从怀里摸出一颗红红的小果子,他看也没多看一眼,咬了一半后,咀嚼在嘴里。紧接着,他把怀中女子往上抱了抱,对着她香软的红唇,将那半颗果子给她喂了进去。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离开她的红唇,晶亮漆黑的眼里酝酿了一丝赤红。
看着她逐渐松开的眉头,他状似开心地笑了笑:“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多少人想得到它,都得不到呢!”
说完,他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再将那半颗红红的果子塞回了怀里,便抱着她施展轻功飞奔离开了崖底。
那方才还可怜兮兮的狼狈模样,瞬间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他本来就是装的,亦或是那半颗果子的一半……具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崖底,一眼看去深不可测般,实际上抄了另一条路,也就一点点的距离。
当上官洛和上官星辰就两人到达崖底时,却发现舍异国的大内高手早已经将崖底团团包围了。两人对视一眼,均明白他们失了先机——即使前太子在这崖底,恐怕也被舍异国的大内高手给找到了。
但很快地,不远处的谈话声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统领,属下已经带人将崖底搜遍了,并没有发现小主子的踪迹。”
“确定没有漏掉的地方?”
“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方圆百里确实没有人。不过依属下判断,这小木屋里原先是住着人的,小主子被贼人从悬崖上方震落,刚巧就掉在了小木屋前方的枯藤网上,所以没有大碍。如果属下所料不错,小主子应该是被这小木屋里的主人给救了。只要找到这块衣料的主人,必然能够找到小主子。”
上官星辰下意识地探头去望,果然见到那自称‘属下’的人跪着,双手将一块衣料呈给了那站着的统领模样的男人。
当那男人接过那块衣料的时候,上官星辰的心陡然颤了一下,差点就惊呼了出来!
那是凌婉容衣裳上的布料,他不会记错的!关于她的每一点,他都不会记错,当时在那宝地里头,她穿的就是这素白轻纱裙!
一股欣喜之情顿时席卷了上官星辰,他重新隐入藏身处,转头对上官洛打了个手势。
上官洛只看了片刻,便明白了上官星辰的意思,顿时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世上之事真是不可思议,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凌婉容命不该绝——否则,她怎么会如此好运,刚好在大限之日碰到身怀救命药的舍异国前太子呢?
以凌婉容的天姿国色及聪颖程度,他不怀疑那前太子舍不得将好东西给她。
带着凌婉容前来舍异国的,只有上官洪煜和徐梨两人,而上官洪煜和徐梨都已经被二皇子软禁在了府里,那么这崖底就只有凌婉容一人。既然眼下凌婉容不在崖底,前太子也不在崖底,那这两人一定是都没事的。
说不定……那前太子的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