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容正在气头上,哪里能注意到他这话中的深意?她只是瞪着他,以一种‘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目光,瞪着他。
“放手吧,凌婉容。”夜鹰无比认真的看着她,语气低沉:“所有的事情,都有我来解决,你不要再掺和了。”
上官洪煜那人,很可怕。不难想象,如果容儿欺骗了上官洪煜的感情,而又不幸落到他的手里——他会如何对付容儿。
上官洪煜不是他上官谦,他上官谦,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而上官洪煜不同。他会担心,担心她意气用事而保护不好她。
“掺和?”凌婉容还在生气,但她生的都是自己的气。白了他一眼,她悻悻地道:“莫名其妙!我看,一直都是你在掺和我的事情!”
夜鹰失笑,对他本尊来说,是她在掺和,不过对她来说,的确是他这只鹰在掺和她的事。只是这是是非非,谁又计较得清呢?他和她,原来就分不清你我了,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牵肠挂肚,而她也不会为他牺牲至此。
“我……”
夜鹰刚一开口,却突然觉得眼前什么一闪,他立刻警觉但却已经迟了。
凌婉容也发觉异常了,但却和夜鹰一样——被人点了昏睡穴,软软的倒了下去。
临了,两人有一个共同意识:有这分本事的……除了那个老顽童,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杂草丛生的荒山,一眼望去,野草无边无际,茂盛浓密的让人站在里头都无法被发觉。在那密草中央,有一个小空地,约莫能容纳五六人走动,却有两人躺着,一人站着。
细看一下,才见那躺着的两人,是一男一女,而站着的人,则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只见那中年男人将昏迷中的男人扶起,再将其表面的黑衣给褪去了。接着,他竟给昏迷的男人换上了龙袍!
又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仔细审视了一下地上男人的装束后,将手中换下的东西给埋在了一旁的洞里。
待他再度起身之时,他伸手解了地上女子的穴道,看着那女子瞬间弹跳起来,他笑道:“婉容,为师是否宝刀未老啊?”
没错,偷袭上官谦和凌婉容的,就是药无痕这位老顽童。凌婉容昏迷前就知道了,但是现在看见药无痕站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师父,您到底在想什么?”她无奈到了极点,隐隐有些愠怒,“您知不知道这个夜鹰的来头,还有他背后的势力?您这么闯进他的地盘掳人,万一出现什么事,怎么办?”
说着,她转身去看地上的夜鹰,但这一转身——她登时愣住了!
地上,躺着的男人,明显不是夜鹰,而是……而是一个……让她觉得熟悉到陌生的男人。他一身黄袍,俊逸的脸庞,散发着迷人的君王气质,即使是那般昏迷的躺着,却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婉容,为师可是很努力才将他给掳来了。”药无痕故意如释重负地说着,真假难辨。
凌婉容愣神了好一会儿,终于走过去,将昏迷中的上官谦给扶了起来。她让上官谦靠在她肩头,不解地抬头看向药无痕:“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您不知道金川城内有多危险吗?他是一国之君,万一被上官洪煜和夜鹰发现了,就不好收场了!”
上官洪煜想杀掉上官谦,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现在已经和上官谦翻脸了,其他便不再是顾虑。至于夜鹰,她虽然没有太过怀疑什么,可夜鹰强大得让她害怕。万一夜鹰和上官谦也是对立的,那上官谦的处境就危险了。
药无痕在心里叹气,看来,他这个小徒儿是越来越受到凝心血丸的影响了。否则,她第一反应为何不是怀疑上官谦和夜鹰的渊源,而是觉得他这么做不妥?
很明显,上官谦的突然出现,让她心中很是茫然。但是,她还是根据心底最深处的印象,选择维护上官谦,替上官谦担心。而她平日里的判断……则被影响了。
“婉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上官谦的毒,只有你能解。”他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美丽小徒儿,心中划过一丝苦涩——他护不了她,但他至少不能,让她日后恨他没有保护好她一心想要维护的男人。
到她生命最终的时刻,鹤涎香定然会压过凝心血丸的威力,到了那时候,她会想起所有的事情。如果上官谦的毒要牵制他一辈子,她又怎么能安心离去?
如同小师妹当年一样,就担心婉容从小没有娘亲,受到凌云山庄其他人的欺负,所以一定要他亲口承诺:穷尽一生也要让婉容幸福平安。
他已经做不到让她平安了,至少他要让她爱的人平安,这样,她走的也就毫无牵挂吧……
“师父……”凌婉容怔了怔,想起来上官谦被人下的毒了。是了,绝嗣,不能与女子合欢。
她定了定神,思绪终于清明:“师父,我知道,我也会替上官解毒。只是我不懂,师父怎么能将上官带到这里来?”
“还有,”她美眸一眯,望向药无痕的眼里有一丝防备,“夜鹰呢?”
药无痕的心狠狠抽了下,虽然明知是凝心血丸的作用,让她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也慢慢淡了感情,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从小当作宝贝一般呵护的小徒儿,如此防备怀疑他。
静了好一会儿,药无痕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夜鹰还在山中,我并没有带走他。我只不过是让他小睡片刻,带你来见上官谦罢了。”
微顿了一下,他继续解释道:“至于上官谦,我是接到消息,说他会到金川城找你,所以我才得了手。”
凌婉容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直看着药无痕。此刻,面对药无痕一番看似合理的解释,她还是有些稍稍怀疑:“师父,上官是一国之君,他为何要跑到金川来?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再有,上官的下落,连上官洪煜和夜鹰都不知,师父又怎么会知道的?”
药无痕嘴角抽搐了下,小徒儿这么快就恢复理智了,真是不容小觑啊。
他定了定神,泰然自若地道:“婉容似乎忘了,上官谦一直都在派人找我,因为要解他体内的毒,只有我才能想出法子。只不过,一直以来,我因为不想让你受到委屈,所以才躲着他。如今既然你愿意替他解毒,我这做师父的,自然是无须躲着他了。”
凌婉容轻吁一口气,微微有了些笑容:“这么说来,师父和上官一直有联系,所以才知道他到金川了。”
这个解释是通的,她也知道上官找了药无痕很久,但那时她并不知道上官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她只以为,上官怀疑她师父,所以她就没有掺和这件事。
如今师父一说,她倒是理解了。
“是的,不过,婉容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已经知道你时日无多的事了。”药无痕对于这一点,并不打算瞒着凌婉容,因为他知道,瞒不住。
凌婉容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却恢复了镇定。她淡然一笑:“他知道了也无妨,如今我人已在金川,他总不能将我掳走的。须知,这是上官洪煜的地盘,他一旦轻举妄动,我也是必死无疑。”
药无痕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吭声。看来,他的小徒儿还是把这个皇帝看的太简单了。殊不知,这温吞皇帝,其实是只猛狮,咬起人来比上官洪煜还疯狂的。
“嗯,师父,今天就解毒么?”凌婉容低下头去,看着那久久没能看上的俊脸,微微有些失神。
嗯……是她的上官,但她觉得很陌生了,都不知道他醒来的话,她要对他说什么。曾经的亲近和甜蜜,仿佛都已经过了几个世纪,慢慢在她脑海中淡化、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她的身体是一定有问题的,可正如夜鹰所说的那样——就算有问题,那又如何呢?她来金川,是为了对付上官洪煜的,是为了让大安朝、凌云山庄稳定的。她本就时日无多,就算身体有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婉容,你要想清楚——如果今天你为上官谦解毒,你便会吸收他的毒性至体内,虽然你从小的特殊体质注定你与此毒不相冲突,但是除了他以外,你再不能嫁任何人。若你爱上其他男人,永远都不得结为夫妻,因为,除了上官谦之外,碰你的男人,都会死。”药无痕异常严肃的看着凌婉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愿意吗?”
凌婉容没看药无痕,一直看着上官谦。她就是想,多看他两眼,也不要太快把他给忘了。毕竟,他是她第一个为之动心的男人,也是真的值得她去爱的男人。
他千里迢迢赶来,不怕上官洪煜在金川,不就是因为他在乎她么?他一知道她性命有碍,立刻就不顾一切的赶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动的呢?
“师父,就今天给上官解毒吧。”她微微一笑,笑的温柔又憨态:“我都快死了,能为他做的事也就这么多了。”
只能被他碰,那是很幸福的事吧?只可惜……她要他完完全全忘了她的,她不想她死之后,他会伤心。
她,还记着自己这个初衷。
药无痕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这个傻徒儿会这么决定的。他微微颔首,遂坐在了地上,开始运功替上官谦打通穴道。
凌婉容在一旁帮忙扶着上官谦,心中突然有种感慨:如果她不死的话,是不是一辈子就和他牵扯在一起了?她解了他的毒,她一辈子只能和他在一起,多好……
可是,不能啊……
有解药的话,师父不会不拿出来,也不会对背着她动了手脚,让她逐渐的失去这份感情。是不是……师父也想帮她,让上官恨她入骨呢?
上官谦浑然不知所觉,任由药无痕和凌婉容两人摆弄着。只是这一次,他却是不必再受身体内的毒所压制了,而这对于他和凌婉容来说,又是好是坏呢?
“婉容,准备好了吗?”药无痕帮上官谦打通穴道,侧头却见凌婉容看着上官谦发愣,心中叹气却还是不得不提醒。事情到了这份上,不能半途而废了。
凌婉容猛然惊醒,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师父,开始吧。”
药无痕凝视她片刻,终于颔首,以银针刺破了她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