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深绿随晚风轻摆,红影对着一棵老窝树,浩然不动。
“除了那金冠白头蛇,老窝从未见过其他异蛇,恐是从重莲山区某处集聚而来的。”眉间的银凤羽心流转着清华之光,尤启敛眉沉思。
“日后若有这金冠白头蛇的踪迹,还望老窝爷爷及时告知。今晚尤启叨扰了。告辞。”随着红影消失,老窝树干上的白眉苍须也融入了夜色。
红日出云海,苍域之南的重莲山区青葱郁茂。道道亮光稍纵即逝,各峰弟子领着任务穿梭在群峰之间。一夜宵立,直至东方鱼肚白,尤启方缓缓从元峰顶上的观星台走下来。
重莲山区之北,数道亮光激射而至,又有四道亮光在尤启背后闪现。似发现了不同于元峰的异色之物,四道亮光同时停在元峰附近的上空。
尤启仿若不知,踩着石板铺就的盘山小道,下走往相卜的修炼场。
墨发修长,红袍翩然。站无影剑上,呈凌空而立姿态的抱月虽年入九十,但容貌是二十岁的模样,眼角微翘的桃花眼闪着凝思之光。抱月是元峰五顶之三。
附近峰眉微锁,褐瞳清冽,眉心至鼻尖一线红,且年已九十二岁的吞云也是三十岁不到的长相,视线从相卜消失方向撤回的他看了抱月、苗长、厉飒三人,抱手举下颚。他是元峰的五顶之二。
“此峰仅次于重华门的易玉峰,此人明目张胆的擅闯,实没将重华门放在眼底。看其气势或是高人,你等可有心讨教一番?”
四十三岁的厉飒是一张二十出头的脸,他黑瞳森然,轮廓深邃,鼻高隆,眼膛微陷,高额饱满,挽发的光鬓下,左右耳廓前各长有一晶莹小肉丁。凛然的气势与他肤色所呈现的年岁不大相符,相较央礼的凛然之气,显得格外狭促,略厚的唇角微掀,吞云的话已勾起了他的兴趣。这个厉飒便是元峰小有成就的五顶之末。
苗长是三十岁模样,实则九十五岁,略有笑意的脸呈古铜肤色,右颊上有着似一根枝丫的短肉纹,这使他看起来饱含沧桑,他看着身下不远处缓慢下坠的红袍身影,启开了抿如山的双唇。
“此人修为难测,我不建议单挑。”
一声冷哼,厉飒森然目光投向元峰空无一人的修炼场。抱月身子前移了好些,他似笑非笑的从苗长身前飘过,视线却停在吞云身上。
“习性无改?”吞云回望了苗长一眼,脸上是一副嘲讽之意,他转身。
“苗长,这人由你单挑如何?”苗长倏地后退丈远,脸上堆砌的笑极其不自然。吞云见他似有话说,阴测一笑。
“厉飒尚在五顶之末,你这师兄不带头前冲,说不过去。虽说算不得高手,但你几十年精进的修为也不应做了摆设。此次夺贴赛,你可是全胜将军。”
苗长略不自在起来。他的‘含光枯灭’功法是五顶功法中实力最弱的,若不是他比厉飒年长了近五十,而眼下的厉飒还未突破功法‘万剑归宗’的第二层,否则早还越过他成为元峰五顶之四的师兄了。
元峰五顶之中,最强功法是相卜的‘九重天劫’,其次是吞云的‘无卦无竭’,再便是抱月的‘万物竞烈’。
吞云难得称赞一人,但苗长心底有数,夺贴赛中,他的对手多是滥竽充数。
“我是去不得的。师兄师弟何苦为难于我。”厉飒猛地回身。森然双目死死盯着苗长,苗长别过视线,厉飒煞气太重,他有些承受不住,天道宗一月之行,厉飒的功法又精进了不少。
“此人自上而下游览元峰,修为至少出窍了,你的建议或可用。”苗长不觉一喜,好歹他也是出过主意的。厉飒瞧了他瞬息万变的脸,双手结印,随着光剑激射而出,人也俯冲而去。
“光动嘴也成,又何须你我如此苦修。”抱月不甘落后,话音落,人已越过吞云身影,凌空祭出‘万物竞烈’大招。
凌空诸人一举一动皆在尤启神识内。历来重华门各峰五顶皆苦于没有像样对手,而今这群饥不择食,好战成性之徒竟如此冒然行事,他是应喂些苦头他们吃了。
剑如疾风,竞如炙火,竭如丝无,卦如无柱,后发制人,先发容人。三法合一,如电亦如来,狂啸而至。尤启回身,双手结印,不过是最为简单的‘音相如潮’功法,因功法加注了二成真元。竭音冥冥乱人心神,音相转化,如火、如水、如尘、如雾。火如电闪,剑如雷鸣,云层厚积,元峰轻颤。凌空三人拼力死扛,苗长飞剑至二里外,惊惧而观。
元峰崖径畔,尤启气定神闲,结印双手合开有时,无风红袍恣意飞扬。元峰斗法,动静之大,筑峰、丹峰弟子皆集聚观望,议论纷纷。
重华宫内殿,听取相卜禀报天道宗一行的白瓷、各自处理事务的三位长老闻得动静,已猜中缘由,不觉大惊失色,纷纷飞至元峰,救下岌岌可危的吞云、抱月及厉飒三人。
尤启收功,面如静水。吞云、抱月及厉飒已跪在他身前。白瓷上前,面上颇为难堪。
“此事全赖本掌门教徒无方,右长老且看重华门教徒不易,放他三人一马吧。”尤启微皱眉头,他在意的是这元峰三顶如此不堪一击。
“有勇有谋,却难堪一击。此非教徒无方,而是天赋如此。掌门无须自责。修真一途,道缘、人缘,运尽其势,物尽其用罢了。本长老尚有一事。”尤启望向常务长老风息,风息上前一步,举掌行礼。
“右长老但说无妨。”
“闻峰无极,年过十二,为何不曾有人教授他入道诸事?”
白瓷、雷克、立束皆是一震。风息目光一闪,当初他亦觉无极不同,但并非特异,所以他格外留心了些,也仅此而已。如今听尤启说来,猜中此子定有非凡潜质。
“此人不得以常人待之,年逾十六,本长老亲授,何人为其师你等自行决定。元峰五顶随本长老前往明峰。”
尤启扫视了跪于身前的元峰三顶。苗长与相卜已到三人身后,朝尤启行礼。先是一番吊打似的斗法,接着是言语上的鄙夷,吞云、抱月、厉飒面如土灰,皆知此次行事鲁莽了。
元峰五顶早在三月前就得风声,说是从天道宗归来后,重华门将要举行隆重选贤大会,选出缺了三百多年的左右长老人选。如今常务长老那一声右长老使得元峰五顶大惊失色。他们皆知重华门历代掌门皆是由左右长老推选,会欣决议罢黜。而且这名右长老就是传说中闭关禁峰已有三百年的尤启。
红黑肉痣各占左右额角、黑发凌目、儒雅精明、四十岁模样的相卜看着年不足三十,一身红袍的尤启,颇觉怪异。众人心思一目了然,尤启移身前往明峰,元峰五顶紧随其后,六道光束直射药田。
尤启走后,三位长老及掌门迫不及待的朝闻峰激射而去,破空之声,使已前去数百米的五顶撅了嘴角。
闻峰,五人已分好道袍。习承蹲搓衣板上,他看了肖俞,又去看无极。无极正狠劲的搓洗着袍袖。
“重华门现今模样,下一任掌门任重道远,良才必是上选,三位长老就不必与本掌门争了吧。”
雷克捋了把灰须,他已越过立束与风息。
“我等尚未升仙,这良才人人向往的。”
风息蓝袍一动,全力前开,他的常务最是多,有个能干的徒儿定会好过些。
“重华门常务之多,本长老无一得力协手。你等应成全老道才是。”
立束落后众人丈远,四人徐徐落到泉眼湖畔,见得五少年正在比赛似的搓洗道袍。闻峰弟子尚未正式进入重华门,雷克、立束、白瓷皆不认得无极。风息上前一步,从背后抓起无极。
无极哎呀了一声,误认习承搞怪,回头却是一白发老道,当即噤声,虎目圆瞪。易生等人闻声回头,同见得四名道骨仙姿,其中一人抓着无极,装似捉鸡。肖俞看了习承一眼,疑心是无极曾惹了这重华门的四名弟子。不过四人皆是极为陌生,他们五人从未见过。
“小师弟年幼无知,若曾得罪过四位老道友,还望网开一面。”
无极被放开,他站稳脚跟,退到易生附近,肖俞握住他手,大有壮胆之意。
“我不认得诸位,更不曾与诸位结怨。”习承微皱眉头,对面四位老道友,面面相觑,又各自沉思,似在寻找什么。
白瓷咳嗽一声,他清了嗓门,又扫视了五少年,视线锁定无极,老目泛光。
“今儿我来收关门弟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无极一一看过灰袍灰须雷克、蓝袍白发风息、白袍墨发立束、黑袍白须白瓷。
“重华门弟子?”白瓷脸上一喜,微微颔首。无极脸色一变。
“才不要,我要回家。你即可收我为徒,定也有权放我回家。这地方不是人待的,我五人都被骗了。”无极指了满脸期待的易生四人。三长老与掌门老脸已黑成一片。
“重华门内、门外弟子从无外放,除非你等犯了滔天大罪。有权决定流放的是本长老,你若欲获得此番大权,便可拜我为师。”风息瞧了皱着眉头不语的无极,生怕他被雷克诱应了。
“本长老知你等厌恶闻峰常务,你若拜我为师,此事往后可另行指派,此权由你掌握。你看如何?”易生等双目皆是一亮。他们洗衣已有两年,早厌倦了,才生了离门之心。
无极却是沉默了。三位老道,其中两位长老皆欲收他为徒,而他仅能选择一位师父。另一位白袍及黑袍老道的身份他是不知,看似也是重华门地位极高的人物。
四人到闻峰,看似是在抢关门弟子?却为何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