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劲扶着雷山寺回到自己的窝,刚推开门,便一口鲜血喷洒在墙上,真个脸庞都变得苍白。
“小子,让你逞强,旧伤未愈,新伤又起,真是恭喜你啊,怕是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跟阎王爷吹牛去了。”
雷劲强忍住疲惫,“我就知道,你会跟来。”
当雷劲转过身来,发现并不只有一个,须弥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儒雅的眼镜男子,正是当时在海神广场的时候出现的那人。
“杀了鬼葬,是他逼我这么做的,我曾经放过他一次。”
“既然你知道鬼葬背后是五羊藩的藩主鬼家,就该忍一时痛快,反正以你的天资,早晚有一天可以将鬼家在五羊藩抹去。”须弥淡淡的说到。
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什么公平不公平,即使是被视为帝国的尊严的那些传统也不过是当权者所维系欺骗大众的手段。对于这点,雷劲比谁都清楚。
“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这位是帝国来的大人,身份极其高贵,现在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归顺我家大人,另一种就是死,当然我不会亲自动手,毕竟鬼葬作为鬼家的长子,家主跟前的红人,是鬼家不惜血本培养的家主接班人,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到了。”
世家大族的嘴脸,雷劲是再清楚不过,而帝国来的人何尝不是如此,对于这一点,仿佛就是从开始知人事的时候,便是深深烙印脑海的教训。
雷劲鄙夷的看了一眼须弥,这个海皇的院长,算的上是他的老师了,当着自己的跟前还不是摆出一副奴才样。
雷劲的眼神明显已经选了后者。
“先不要这么着急拒绝,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只是眼镜男子,也看出了雷劲想法,看了看阿寺,轻轻说道。毕竟,他非常欣赏两人,认为雷劲既有天赋,又有狠劲,当然冲着对兄弟的义气,让他相信,若是以后好好培养,总有一天,雷劲能够成为帝国的支柱。
雷劲吐出口中的血沫,盘坐下来,他还不明白眼镜男子的意思,若是拒绝,下一刻,出现的便是两人的尸体,他在想,毕竟他并不想雷山寺就此死掉,雷劲觉得他本来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像是世间游荡的孤魂一样,能够让他在意的也只有阿寺一人而已,他可以死,但他不想在闭上双眼之前,看到的是他唯一在乎的人的死去,那么这一生便什么都未能留下。
雷山寺无力的躺在地上,他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雷劲看着自己,心中也是明白,雷劲是放不下他,此刻内心正无比煎熬。
雷劲想起了和师傅三人阿寺一起的短暂时光,闯了祸,可以找师傅,迷茫时,可以有人,成为生命的明灯,但是现在他却只能自己做决定,雷劲不怕死,只是怕身边珍惜的人一个一个的消失。
挣扎着,想起身的雷山寺,此时连动动嘴唇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唯有眼角不由自主的滑落两行清泪。
雷劲看着阿寺的眼睛,看出了他内心的决绝,从七年前师傅消失的那天,他们便成为了野孩子,成为了街角的常客,如今整个世界在乎的人,就在身边,既然谁也不想成为走狗与奴才,倒不如,一起死在这里,生不能同年同日,倒不如死的一起,也好来生做个伴。
想到这里,两人像是心有灵犀的露出一丝笑来。
“我们选择后者。”雷劲坚定的说道。
须弥闻言,急躁起来,“你们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吗,能跟着大人,是你们几辈子修的福报。”
眼镜男子到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雷劲拒绝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光彩。
“你们走吧,能跑多远跑多远,跑到一个他们可触而不可及的地方。”
外面雨下的没停,雷劲背着重伤的阿寺,一步步艰难的消失在雨里。
“这雨下的真大啊。”儒雅的眼镜男子没来由的说出这句话。
他忽然想起了大漠,想起了远方即使胆怯,却不肯退缩的将士,他们的背后并不是所谓的国家,而是自己的家人、朋友。
而当雷劲拒绝他的时候,以强者向弱者施舍姿态儒雅男子,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一下子被冲散的无影无踪,此时他将雷劲两人视为与自己对等的存在,即使在实力与阶级上,一个是天,一个连地都算不上,他从内心真正认可了他们,这已经是多少年未曾出现的敬佩之意。
雷劲一路向南,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路上早就没了人影,灯都灭了,屋顶上出来唏嗦的声音,藩主派来的人怕是已经到了。
手中的银枪,像是接受到了危险的信号,发出嗡嗡的声响,‘嘭’的一声,射向上方一角,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应声摔在地上,雷劲冲上前来,顺势拔出银枪,前方,此时已经被三十几名黑衣人给拦住,雷劲枪身旋转,直直杀进人群,一时间面对这数十把刀看来,左拆右挡。
大雨打在脸上,眼睛有些睁不开,雷劲提枪并不与其纠缠,边打边跑,也不在意,身上被割开数道伤口,好在雷劲对于周边的环境极其了解,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建筑,角落,迅猛快速的偷袭击杀,银枪每每从黑暗中突然出现,然后划过一道流光,鲜血喷涌。
一段八百米的小巷,林林总总的躺着二十几具尸体,鲜血被大雨溶进了积水,变得一片血红之河,雨声,则掩盖了死亡的惨叫。
雷劲知道,该来的猛人还没追来,这些只不过是前来送死的炮灰,一路南逃,一大片树林隐匿着两人的行踪,不时杀出的杀手,挑战着雷劲紧张的神经,消耗着他体内的元灵之力。
“嗡”一把携带着黑白色阴气的死神镰刀,拦腰袭来,雷劲仓促之下银枪侧挡,阴冷的鬼气,顺着皮肉传遍全身,镰刃在手臂切开深深的口子。
“是你!”正如雷劲所见,来人正是鬼葬的三叔,五羊藩藩主鬼家的三爷,以前雷劲见识过他的阴狠毒辣,以及令人发指的毒恶。鬼家三爷拔出镰刃,将其舞的虎虎生风,天上掉落的雨点被悉数弹开,雷劲自知不妙,已经被他给缠上了,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此时若不能摆脱,等到,后面追来的人都到齐了,那么再想逃可就难了。
咬了咬牙根,雷劲又做了一场,事关生死的赌博。
“天鹰枪。”正是当时对战鬼葬的招数,高高的跳向空中,而后如猎鹰般俯冲而下,银枪像是白色飞鹰的利爪一般,直冲鬼家三爷俯冲而去,而鬼家三爷也不愧是个老江湖,能混到今天的位置无疑经历过成千场战斗,手中并未有任何格挡的动作,而是以无往之势,硬刚雷劲的枪招,鬼葬不过道通境三阶的实力,自然难以应付雷劲,而鬼家三爷的实力明显不知比他高出几个档次,再加上之前的屠杀,早就消耗了太多的元灵之力,威力和那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噗”,随着两招撞在一起,雷劲在半空如炮弹般倒飞出去,口中的鲜血划过一道妖冶的弧线,虎口被震的裂开,露出森森白骨,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和鬼家三爷硬拼,除非是他真的想死,实力差距太大,此时他只想要尽快逃亡。
地上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连带着被撞倒三颗碗口粗的树,雷劲倒在坑里,鲜血从口中鼻子里喷出,但是却丝毫没有减轻抓住雷山寺的力量。“爬”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雷劲全身如同散了架一样,在生死之间却又迸发出无比的力量,大雨此时成了最好的帮手,淹没了一切雷劲的踪迹。
就这样,雷劲屏住一口气一直跑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大雨逐渐停歇,雷劲背着阿寺来到了一处河边,河水有些湍急,雷劲将阿寺放在地上。
“跑了一天,过了河就是瀛洲城了,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吧。”雷劲暗暗揣摩。
摊倒在岸边的斜坡,想要度过前面的河,没有船,是游不过去的,现在连他也找不到自己所在的具体方位,鬼家三爷怕是更应该找不到自己了。
雷劲边拧干身上的衣服,一边包扎着身上的创口,胳膊上狰狞的伤,还残留着鬼家三爷独特的元灵之力,丝丝钻心之痛袭上心来。
一阵困意袭来,正当雷劲眼皮越来越沉重,突然鬼家三爷出现在视野之中,雷劲疲惫之意,一扫而空。
“你到是跑啊,听没听说过术中有一种,叫做定位之术的存在吗,你也与我侄子打交道多年,如今你杀了他,我到是还要感谢你呢,他要是不死,鬼家家主的位子几时能轮到我呀,五羊藩众人皆知我最喜欢的游戏就是猫捉老鼠,先是将猎物玩弄于股长之中,然后一点点折磨至死。”说到这里,鬼家三爷好不得意的大笑起来。
这下当真是末路了,雷劲闭起双眼,一声长叹,鬼家三爷,以目前粗略估计,也应该在道通境九阶,而雷劲这个将死之人,就算全盛时期也不过是道通境七阶的水平,而身上的重伤,让他已经难以发挥正常实力的五成,元灵之力几愈耗尽,让他更是如同待宰的羔羊。
“哼,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雷劲冷冷的笑了笑。
鬼家三叔游戏玩的也腻了,手中的死神镰刀散发出惨白如枯骨的鬼气,那般浓烈。
雷劲提了提手,发现手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停颤抖,苦笑两声,提起手中的银枪做好了迎敌的准备。“阿寺,别怪哥哥,怕是只能陪你到这了。”雷劲知道阿寺还有知觉。
鬼家三爷的镰刃携带锐利的罡气,已经斩向了雷劲,雷劲运起元灵集于枪身,罡气呼啸而来,碰到银枪,雷劲感觉如被急速行驶的卡车撞到一般,脚下划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雷劲接了一招还能勉强的站住了,虎口原本就已经能够看到的白骨,出现了裂隙,双手拄着枪,再难动弹分毫,眼睛已经开始模糊,只有一道鬼气的影子正在袭来,雷劲知道那是鬼家三爷的杀手锏,但现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战意。
“多么希望要是有来生,能够不再如此孤单。”雷劲喃喃说到。
“小子,撑住,你还没把雷种交还到雷狱,你还不能死。”冥冥之中像是到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他只能无奈的动了动嘴角,意识开始陷入沉沦,到死都还有人来要债的。
一道血光从雷劲的胸口忽然闪了出来,下一刻雷劲感到好像脱离了身体,但却还能感到那已经软不拉几的身体还在动弹,不过那已经不是他控制的了。
天空飘来大片的雷云,黑压压的遮住了整个瀛洲城,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烙印在雷劲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