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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长襦束素

知言有个无人能及的优点,便是记忆超群,读书时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外出行路可以将条条道路铭记于心。她虽然只来过此处一回,但仍然清晰的记得两年前的窘迫。

她与先生千里迢迢自许昌而来,尚未站稳脚跟,便在马车上匆匆分别。然后她便被周世子带到此处,扮作小倌模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御周候府。

抬眼间,恰是水云间的后门,知言撇了撇嘴,“你我皆着朝服,流连烟花之地当真稳妥?”

“满朝官员都在殿上喝酒,哪里管得了这些。”何子非唇角含笑,瞧着她被酒打湿的官服,“随我入内更衣。”

他似是常来此处,即便是在隐蔽的后门,依然能够熟门熟路地摸到上房。尚未看到一个人影,却听到绵软香艳的声音悠悠而来。

半露着雪白胸脯的女子,正倚在他们身后的廊柱上,摇着团扇笑道:“公子来了?稀客稀客!”

何子非笑道:“烦请芸娘,借两身合适的衣裳给我。”

芸娘笑得花枝乱颤,“何须公子来借用,芸娘自当奉上。”说罢一双凤眼在知言身上瞧了半晌,“数月不见,小公子愈发标志了。”

知言本就羞恼,见芸娘如此,更加害臊,连忙躲进了上房,却听何子非又说了一句:“再端一盆清水过来。”

芸娘仅见过她一回而已,精准的记忆教知言不由好奇,“芸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处处帮你?”

宽大的房间,以层峦叠嶂的沙幔为饰。唯有敞开着的窗子,透入皎洁的月光,映了一地星辉。屋子里的灯光极黯,与袅袅熏香融为一体,教人昏昏欲睡。

偌大的房间,只摆着一张长椅,一架古琴,一方画案。画案之后,是一幅薄如花瓣的屏风,隐约可见其后的床榻。

何子非在长椅上坐定,长指微动,弹拨出叮咛声响,入耳华美雍容至极,“芸娘生财有道,岂止帮我一人。”

“你又是如何识得芸娘的?”知言在他身侧坐下,见何子非正襟危坐,双臂微弯,修长的手指轻轻放下,行云流水般捻过一根根的琴弦。

“这要说到我八年前初到西京之时,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言毕,何子非静默无语,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也罢,今日是他的生辰,便由他去吧。

她不由歪着脑袋细细品那琴音,空灵悠远,缠绵温柔,如同白驹过隙空留遗恨,又如时光穿梭不悔当初,时而清泠时而悲恸,时而停顿时而反复。知言惊讶地张大了嘴,“我从不知,你竟会抚琴。”

“琴棋书画,你会几样?”何子非斜睨着眸子笑。

“勉强两样。”知言尴尬道,至少在下棋和写字方面,她也算有些特长。

“弹琴赋诗,丹青女红,倒是无一所长。”何子非失望地摇摇头。

看到何子非面上的失落,知言无奈道:“自幼便未学过那些,又何以像普通女孩一样安身立命?”

“我知道。”琴音忽绝,何子非墨眸氤氲,“我本欲在开办女学之后,伺机恢复你的女子身份。”

知言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藏的挫败感,她自幼女扮男装,已经不知道女子是何模样,更加想象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有时她想,恐怕只有叶舒那样的美人才会招人喜爱罢。

“公子,您的衣裳备好了。”门外的婢子轻声提醒。

“拿进来。”何子非道。

只见三个美貌婢子款款而入,将一盆清水,一面铜镜,几套衣裳放在画案之上。那婢子偷偷抬眼一瞧,便因为两位年轻英俊的公子红了脸,“若是公子有吩咐,唤我们便是。”

三人并不多言,将物件摆放整齐后,又依次出门,灵巧地将房门带上。

“这是要做什么?”知言面上犯难。

“洗脸。”何子非起身走至案边,手指着水盆,眉眼含笑。

“为什么?”知言不服。

“瞧瞧你这面黄肌瘦的模样,上的是什么妆?”何子非不忍直视她那瞄的又黑又浓的眉毛,“我已忍了很久。”

“美男妆,如何?”知言笑嘻嘻道,说罢坐在长椅之上,摆出一副“我偏不洗”的样子。

“丑。”何子非见她如此,索性挽了起了袖子,自怀中取出锦帕,细细在水中洗净,拧干。

知言见状连忙起身奔逃,无奈偌大的房间无处可逃。她很快便被何子非逼入角落,双手双脚齐上,却也推不开身前之人,她只得绝望的闭上双眼,任由他擒住她的双手,用温热的锦帕细细擦拭她的脸颊。

从额头,至眼眉,至脸颊,至脖颈。知言动弹不得。叶舒半个时辰的辛苦,便这样付诸东流。

待将她的一张脸擦了个干干净净,何子非仍不罢休似的,又低着头在她脸上细细瞧了一遍才作罢。但见整张脸白净无瑕,泛着微微的红色,黛眉仍是本来的样子,一双眸子多了楚楚水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更衣。”

他唇角一勾,分明是命令。

“在此处?”知言左顾右盼,同居一室,她怎么好意思。

“莫不是需要我亲自服侍?”何子非作势便将手伸向她的腰带。

知言大窘,连忙死死抓住衣带,“我自己来。”

她逃一般地躲到屏风后面,然而屏风轻薄,不知屏风那一侧的御周候是否窥探到了她的为难。

“你终有一日要以女装示人。”何子非懒懒坐在长椅上,回头向那屏风处看去。薄薄的阻隔遮住了其后的春光,隐约可以借着灯光看到日趋婀娜的少女曲线,虽不明朗,却也动人。

待知言脱去了官袍,便不知该如何是好。芸娘分明知道,她是位小公子,可此时呈上的,却为何是女装?芸娘洞察细致入微,令人佩服。

浅碧色的高腰对襟襦裙,配以蓝色的抹胸与束腰,知言将那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忽然觉得头痛,因为她竟然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穿衣服。

屏风的另外一边,浅笑声不绝于耳,“可要我帮你?”

“不用!”知言咬了咬唇,连忙将那抹胸、内里往身上套,第一次这样穿着,感觉怪异至极。待她好不容易把上襦和下裙都穿好后,却不知道该如何束腰。她努力回想着叶舒穿衣的模样,却不由感叹,耳濡目染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窸窸窣窣的摸索了许久,那嘲笑声忽然靠近,不安分的手游移至她的侧腰,将束腰上的衣带穿过扣眼,巧妙地在身后打了个结。

腰上有些紧,勒得知言不由提了一口气,身子便已经被何子非揽过,带着她来到了铜镜前。

知言的嘴巴不由张大,却因看清镜中人的模样后又乖乖的闭上了嘴,欣喜道:“原来也不丑。”

“权当你赠我的生辰贺礼。”他说罢,不知在哪里得了口脂,以无名指的指腹沾了少许,轻轻在她唇边摩挲,将颜色浅淡的唇映得明亮如许。

知言自镜中望去,但见何子非长身玉立,一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子中的她,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唇边,竟也有惊艳的神色。

“日后不上朝,便着女装罢。”他轻吻她的耳垂。

知言便是一怔,却见那根无名指不安分地自双唇滑入,微微触碰她的舌尖。下意识便含住了那根手指,用尖锐的牙齿细细研磨了一遍。

修长的手指,带着口脂的香甜,没由来地轻颤,遽然自柔软香滑的檀口逃离。

知言忍住不笑,却被那湿漉漉的手钳住了下颌,迫使她轻轻转过了脸。微弱的灯光下,她尚未看清他的表情,便被他的薄唇堵住了气息。

方才那明艳的口脂,在他动情的啃咬****之下,化作了一滩春水。

过了许久,知言羞恼地别过脸去,连连喘息。偷眼望向铜镜之中,却见他的气息紊乱,一如她这般。尚未回过神来,忽然被何子非拥入怀抱。他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待尘埃落定,我便娶……”

“砰”地一声,自门口冲入一人。门外的婢子受到惊吓,索瑟着抱在一处。

何子非不由分说,下意识将怀中的女子掩在身后。对门外的婢子道:“关门。”

四目相对,待何子非看清来人模样,笑得深沉,“堂堂吏部尚书,何以狼狈至此?”

突然闯入的不是旁人,恰好是被一道圣旨革职查办的吏部尚书齐皓。凌厉的眼神越过御周候,看到他身后的女子,齐皓有如被雷电击中,霎时间动弹不得。神色不由自主地僵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他随大将军拜见天颜的情景。

“大人此时,缘何不在天牢中?”御周候发问。

一句话令齐皓回过神来,他眉梢一凛,“想必御周候也知道,牢饭并不好吃。”

齐皓一路奔逃,及至此处,衣衫凌乱肮脏。他毫不避讳地整理衣着,将外袍尘土拍打干净。

“齐大人向来忠心耿耿,怎会落得个逃犯的下场?”

“不料前朝有复辟之势,令我措手不及。”齐皓也不隐瞒,转而冷笑,“倒是御周候,冷眼旁观至今,不知作何打算?”

话未说完,便听得外面人声喧闹。御周候长眉一挑,齐皓心领神会,灵巧地钻到了床底下,再无动静。

一干官兵突然冲入,只见偌大的房间内,紫袍的年轻人正独自抚琴,与其相和的,是屏风后的细致女声,“公子,您还不来陪妾身么。”

为首的官兵面上一红,却也认得这紫袍乃是当朝一品官员的着装。当今无丞相,唯有御周候官拜一品。今日误打误撞,竟打扰了御周候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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