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自父亲说起不能再去读书后,杜玉梅就常常觉得内心很伤感,很空落,魂灵不能控制地到处乱游荡,好象远离了她的躯壳,叫她老是独坐门口,不知道置身何处。
父亲可能觉得有愧于她,也不时苦着脸儿,想跟她说话儿,却最终没能说出来。
“玉梅,你莫老坐在门口吧,进来坐呵。”
爷爷杜壮平在屋里招呼她。
玉梅不吭声,只发呆地继续坐在那儿,仿佛只有坐在那儿,她的心才好过一些。
“唉,都是没钱,没钱啊,真要命呵。”父亲终于开口,直搓手掌,愁眉苦脸。
“都怪你。因为你没用,才叫玉梅不能再去读书!”杜壮平责备儿子。
“我也想啊,可我到哪儿去找钱?”杜小陆为自己辩护。
杜壮平满脸怒气地:“你要是能戒掉酒,不跟她妈吵,不跟她妈闹,再差也不会差成这个样儿啊。”
“你怪我?”
“不怪你怪谁?”
杜小陆不吭声了。
杜壮平再招呼玉梅:“玉梅,你还是进来吧,不要再坐在外边了,外边冷。”
玉梅眼望着沟水,仍不吭声。
杜壮平直摇头:“唉,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半小时后,杜小陆缩着肩头跑去钱成相的代销店里打了一瓶“土炮”,正在村前那棵大榕树下喝,小学校里的张老师走了来,冲他说:
“杜大哥,你一个人在喝酒啊?”
“我没,没喝酒。我一,一点儿也没喝酒。”杜小陆含含混混地说,这时他已有几分醉意了,说起话儿来舌头直打卷。
“是没喝酒吗?”张老师眼睛带笑望着他。
“是没,没喝酒。”杜小陆继续声音含混地说。
“没喝酒就好,要喝了酒,我可不好跟你说正经事儿了。”
“你要说,说什么事儿?”杜小陆睁着醉眼盯向他。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了。你女儿杜玉梅在学校读书成绩挺好的。可我却听人说你叫她停学了,有这种事儿吗?”
“我,我们……没钱,交不了学费,不停,停学怎么行。”
“你家的情况我是很清楚的,确实是生活比较困难。既然这样,你就先让她在家等着吧,学费的事情我跟校长商量一下把它解决,然后就通知她去上学。”
“她不用交学费了吗?”杜小陆有些高兴。
“我想应该可以减免吧。”张老师点头说。
“如果这样,那我再叫她去上学,再叫她去上学。”
“一言为定。”
“是。”
张老师很满意,慢步离开了这儿。
这时钱成相凑了过来,说:“小陆,你可真好呵,天天喝酒把钱喝光,女儿读书也可以不用钱了。”
“谁……谁说的?”杜小陆睁着醉眼瞪向他。
“刚才张老师不是这样跟你说的吗?”钱成相带些妒意似地又道。
“他才……才没说哩。”杜小陆否认。
“哼,没说。你还骗我。”钱成相突然一耸鼻子。
“我……我……才没骗你哩。我……我……才不会骗你。”
“你不会骗我?你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在我面前也敢这样说!好,我不跟你说了,你编你的鬼话去吧。”
钱成相说着,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