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张兰娇躺到了床上,心发抖,胸口有一团火在烧,憋闷得透不过气来。此时她觉得这世界就象浓黑、污秽的池,到处发出恶臭。她即将跌落其中,脚步一点点在下陷,最终她的孤影也会跌落到万丈深渊中。因此她把脸儿和泪眼埋在了枕头里。
“你等着瞧,我会叫你不得好死的!”杜德威的话儿老在她耳畔萦绕。
这一日多来,她总想叫自己不去想杜德威,不去想杜德威威胁她的话儿,但做不到。她的内踝、外踝,两边踝子骨,因为在受杜德威欺辱时挣扎得太用力,不知是撞到还是扭到,都瘀青了、浮肿了,相当疼痛。
死就死吧,我也活够了。
她坐起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疼痛的踝子骨,眼睛盯着墙上的一处黑点。身处野蛮的纠缠中,随时会受到凶残的侵蚀,她知道自己已难摆脱渍水。想到自己生了孩子不能亲自带,想到自己作为女人老受恶男人的欺辱,她就好象那燃烬的烛泪,整个心都冷成了灰。
张兰娇知道,象杜德威那样的人是很心狠手辣的,肯定会说到做到。这时香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牵住了一下她即将沉没的生命,叫她要最后一次完成母爱的遗愿:为了不叫自己到时走得遗憾,她决定抓紧最后的时间去再看看自己的女儿香香。
在杜德威从张兰娇的屋子出去不久,住竹林边不远的老太婆那家人在轻轻地议论:“莫看杜德威在人面前象个善人,其实他也不过是烂粥里下汤元——混珠(混蛋)一个。”
张兰娇来到了柴头岭村,走到一条水沟前,这儿有一块用长条石板铺的小桥。她刚走到这儿时,柴头岭村的钱财富也来到了,不知他要去哪儿,当他们只离着几步路远时,他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盯着她,亲热地先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阿娇,好久不见,这回出来走啊?”
“是,出来走。”张兰娇客客气气地回答。她知道,这男人对女人也是不存好心的,如果给他什么机会,他也一定会占你的便宜。
钱财富挤着眼睛,向她挨了过来。
她一闪腰,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但他却对她伸出了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并对她挤挤眼说:“阿娇,我想死你了。今日跟我玩玩吧,不然我可要死了!”
“放你的狗屁!谁跟你玩!你快回家,找你的猪狗去玩吧!”张兰娇气性立刻上来了,大声地说。
钱财富叫起来:“喂,喂,你跟杜克勤玩得,怎么就跟我玩不得呢?”
“因为你是猪,你是狗!”张兰娇更扯着嗓门大声地喊,然后扭头便走。
“你,你……对我这么没点儿人情味,好象我就会吃你一样。”钱财富象受了委屈,继续盯住她的眼睛看,很快他畏缩了,眼神幽幽地让到了一边,叹口气又说:“唉,你这女人真是奇怪的,同是男人,你可以给别人玩,却不给我玩,我真不晓得自己在哪儿得罪了你!”
这一晚,消息比较灵通的钱金宝
特意跑到杜振财家,告诉他杜德威想强奸张兰娇的事儿。
杜振财原本是抱着脑袋吸着烟管的,听他这一说马上就竖起了耳朵,衔在嘴里的烟管都忘了吸。
“有这种事儿?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的话儿还会有假!”钱金宝说。
“那倒灶坯!我早就晓得他人很色,***人,但还没想到人家女人不肯的时候他也要硬上弓!”
同一晚,杜德威一家大小坐在堂屋里烤火。炉子里头的炭火已烧得很红很红了。
凤嫂往炉子里加炭。但才往麻袋里摸了一下,她就说:“麻袋里没剩几块炭了。”
“明日看谁到柴尾村,叫他带点儿回来。”温桂珍说。
“我到灶屋里再找找看。”凤嫂又说,走去灶屋,但才进灶屋一会儿她就叫起来:“怎么那么多锅不见的?”
“出什么事儿了?”杜德威和温桂珍都赶快走去灶屋,竟看见他们家的灶屋后门开着,不知谁什么时候偷偷钻进了他家的灶屋,偷走了他家做饭、炒菜的几只大锅小锅。
他由不得上了气,也嚷着叫:“是谁偷的?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偷到我杜德威家来,抓住他不得好死!”
在他的眼中,整个柴头村和周围上十里的那些穷鬼都是可怀疑的人,特别是象杜克俭那样的人,但人数那么多,他能去抓谁呢?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张兰娇。
“哼,不给我占便宜,我也没好果子你吃,你就等着吧,现在你多了一条死罪,看你还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