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李映香虽然很想多休新婚假,但那假期终究很有限,十五天就过去了。
当她不得不回长沙去上班时,她由不得对卢安远生出了留恋。
“唉,怎么假期这么短呢?象还没玩到什么就过去了,比箭飞得还快。要是有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就好了。”
李映香懊恼地说。
“十五天假还少?”
贱妹有些纳闷。
“是啊,少。怎么不少?”
李映香说。
“既然你嫌它少,那你就赖着不上班,休它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再说。”
卢安远开玩笑地。
“那怎么行,准会给厂里开除。”
李映香担忧地说。
“就是,怎么能赖着不上班呢?不上班的人都是些没出息的人。要给厂里开除,那多丢人啊。”
贱妹应和儿媳妇的话儿。
她虽是个农村人,但解放后先后在合作社、生产队干了那么多年,她也知道做人要有组织,有纪律,不然是会给人指责、批评甚至开除的。
“我可不愿给厂里开除。我从来都没做过落后分子。做落后分子太没脸见人了。”
李映香一脸自尊地说。
“做落后分子我也不喜欢哩!”
贱妹又说。
“我是乱说的,老婆你莫当真,莫当真。”
卢安远赶忙笑着又道。
“你不能请长些假吗?”
贱妹望向李映香问。
“不行,早规定了的,最多十五天。如果能请长些假,我早请了。”
李映香又说。
“在单位就是那么没自由啊。要象我们在农村的人,虽然在农忙时也不能随便请假,可农闲时就由得你请多长时间的假都行了,一个月、两个月也没关系。”
卢安远又插嘴说。
“所以还是在农村好啊。”
李映香轻声地道。
“不好,怎么好呢?”贱妹说,“忙起来的时候那么辛苦,还没多少收入,而且一季两季才领一次。哪象你们在厂里,月月有工资领。一年收入要比我们干两三年还多哩。”
“哪有那么多?”
李映香笑。
“有,怎么没有?”
贱妹用上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好象她也曾当过工人一样。
“不是很多的,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工资。”
李映香说。
“那也比在农村强很多啊。”
贱妹道。
“这倒是。”
李映香点了点头。
确实,她家在农村,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一季分下的粮食,平均分摊到每月来算的话,一个强劳力最多也就能挣到十来二十块钱的数,比她在厂里拿工资差得多了。
“所以老婆你要好好珍惜在厂里的那份工作,用心去干好,莫给厂里开除了。”
卢安远说。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说。”
李映香又道。
“就是。人家映香这么大个人,哪还用你多说呢。”
贱妹也道。
“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这下行了吧?”
卢安远直摆手道。
“行了行了。”
李映香也直笑。
贱妹做好了早饭,是只放进去一把米去的稀饭。
她先给儿子、媳妇舀,饭粒都全舀上来了,只留下了一点儿残汤自己喝。
因为放进的米少,汤占去了五分之四。
即使饭粒都全舀进了儿子和媳妇的碗里,卢安远接过碗时还是有些皱眉头。
“妈,今朝(朝:早上的意思)早饭还有吗?”
卢安远问贱妹。
“哦,没,没有了。就是这么多了。”
贱妹带着无法克制的惭愧回答。
“干啥不煮多点儿呢?映香等一下就要坐车回长沙了,车上饿着肚子怎么行呢。”
卢安远有些不高兴。
“我也想煮多一点儿,我也想煮多一点儿,可是……可是……”
贱妹说不出话儿来。
“没米了吗?”
卢安远瞧着她。
“是,是。这次你们结婚,我把米都量了出去卖钱了。再没米了。”
贱妹觉得很难堪,低下了头来。
“妈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结婚我可以出些钱啊!”
李映香象突然喊着地说:
“我身上现在带了一些钱,先给你五十块吧,先拿去买点儿米,然后再买点儿其他东西。”
她说着就从口袋里掏钱。
贱妹忙拦阻她说:
“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你的钱我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我的钱呢?我现在是你的儿媳妇了。给钱婆婆是应该的。”
李映香说。
“我……”
贱妹还是犹豫。
“妈,既然映香给钱你,你就收下吧,不要跟她见外。”
卢安远开口道。
“我……好,我收,我收。”贱妹终于点头了,接过了钱。“现在我出去买点儿吃的回来给你们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要去坐车了,你们自己买了吃吧。”
李映香说。
不久,贱妹和儿子一起送李映香去乡上坐车。
但卢安远和李映香都不让贱妹送,说她跑那么远路会很累。
于是贱妹就只好留在家里了。
卢安远中午没回来,吃晚饭时间也没回来。
贱妹因家里没米可煮饭,又不舍得那么快花儿媳妇给的那五十元去买饼吃,就一直饿着肚子。
由于饿,贱妹的头脑一天到晚都悠悠忽忽的,很不好受。
不能做事了,什么也不能做了,她就躺到床上去。
但躺在床上也并不舒服,肚子老是咕噜咕噜叫,没东西填进去,它就叫你翻来覆去安静不得。
卢安远在晚上八点多钟才回来,人走得满脸是汗,但带回来一点儿在乡上买的米和菜,一见母亲饿得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便喊着说:
“妈,你怎么有钱也不去买些东西来吃啊!妈,你怎么有钱也不去买些东西来吃啊!”
他一边带责备地说着,一边就急急忙忙地去灶屋煮饭炒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