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在农忙过去不久，玉梅妈就自己跑回来了。她虽然自己不说是怎么回事儿，但杜壮平也很快知道了原因：到处都怕收成不好，粮食很紧张，她的爸妈、特别是她的大哥、大嫂嫌她在家白耗粮食，都逼她回柴头岭来了。
玉梅妈却没有半点儿灰溜溜、被人赶的样儿。
“玉梅妈回来了啊？”
杜淑青一见玉梅妈就亲热地打招呼。
“是啊，是啊，回来了，回来了。”
玉梅妈笑着说。
“这回回娘家人好象瘦了些，在那儿没得吃啊？”
“没有的事儿。我娘家有的是吃的，比这儿强多了。只是我在那儿总想着玉梅、玉蓉和水柱，一天到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人瘦了。”
“这倒是啊，哪个做妈妈的不想儿女呢？不想儿女的女人可都不是好妈妈。”
“你说得没错。你说得没错啊。”
玉梅妈一边说着，一边就神清气爽地走进了家门。
杜玉梅一见到她妈妈就十分高兴，因为对她来说，妈妈是比爸爸更重要、更亲切的人。虽然她最终从张老师口中获知她不能再去学校读书了，校长没有批准减免她的学费，钱新莲送给她的学费钱也给她爸爸偷去花光了，但她的心情却也因此好很多了。
不过杜小陆的日子却并没好过很多。由于他还是乱花钱去喝酒，乱去别人那儿赊欠，玉梅妈仍然继续跟他吵，跟他闹，有时还和他打架，不过不再轻易地跑回娘家去了。
尽管因为父亲太爱喝酒，显得很没用的样儿，玉梅也觉得他是活得窝囊的人。象这一晚，吃饭前他在屋外和邻居文新玉以及另外的几个女人说话儿，母亲就跑出去嚷着不让他和别人交谈。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赶快就抛下那些邻人，乖乖地回到家里来了，别人背地里肯定会讪笑他的。母亲在这时则显得有些疯癫，毫不懂礼貌，在闲人众多的屋外丑声丑气地吵嚷，一定会叫人厌恶难当的。
可是玉梅却不恨母亲。谁叫她是她的妈妈呢？就算她再丢人现眼，再给人疯癫的感觉，她在家里，也比不在家里叫玉梅更感觉宽心一些啊。
就在母亲在门外“疯癫”的时候，杜水柱从卧屋里跑了出来，高声叫着说：
“我要吃饭了！我要吃饭了！”
“要吃你自己舀去，别只管在这儿乱嚷！”
父亲一脸生气地说。
“我又不是跟你说，我是跟妈说。”
水柱仍高声道，冲父亲伸了一下舌头，然后就车转身，跨进灶间去了。
灶头上除了有新煮的饭之外，还有许多半焦的剩饭皮留在另一个锅里。玉梅正拿着锅铲去铲，铲出一大堆。
水柱凑近去，并没仔细看，接着就又叫起来：
“我要吃这些饭焦。”
此时玉蓉正在灶门外削芋头皮，一听也凑近来说：
“我也要吃饭焦。我也要吃饭焦。”
玉梅应着：
“好，好，大家都吃，大家都吃。”
她随即就把饭焦分成六份，每份都抓成团，一份份拿给水柱、玉蓉、母亲、杜小陆、杜壮平吃，剩下的一份则她自己吃。
饭焦香喷喷的，在没什么东西可吃的年代，这就算是农村家庭很好的点心了，他们都吃得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