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风和郭菲菲下楼来到病房,郭奶奶正在睡觉,脸色红润,呼吸平和,手上扎着吊针,看样子真是没什么事了。
两人不敢过多打扰老太太,轻轻的退出病房。
郭妈妈也跟了出来。
“阿姨,我要回去接爸爸了。”
“这么晚了,你别去了,替我在这陪菲菲先照看一下她奶奶,我去找两车接他们过来。”
“还是我开车去吧,阿姨。”
“这可不行!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再开车了。听话,那边的事交给阿姨。”郭妈妈心疼地看着骆风,今晚真多亏了他。只是,那样开车的方式,真不敢再坐了啊。
骆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在这里陪着郭菲菲照顾老太太。
郭妈妈交待好之后就下楼找车去了。
骆风和郭菲菲重新进到病房里,他还没有太累的感觉,因为平时的这个时候他还在街上拉活呢。
但是,郭菲菲却不行,明显有些困了,哈气不断。
“你先躺着睡一会吧,有事我叫你。”骆风指着旁边空着的病床说。
“我不睡。”
“郭奶奶也没事了,不用两个人一起熬夜了。”
“不的,万一你睡了怎么办?”
“你不信我!”
“我信你啊!”
“我不困,我一般要到五点才会困。”
“让我坐一会呗,实在太困了我再睡。”
“何苦!”
“乐意!再说了,要是你趁我睡觉做坏事怎么办?”
骆风一时语塞,不禁脸红了。
“喂,我逗你呢,真的不想睡,在这坐一会不是挺好吗。”
“嗯。”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郭妈妈终于回来了。
郭菲菲已经斜在病床上睡着了,骆风坐在那里望着吊针的集气管发呆。
看见郭妈妈回来,骆风急忙站起来。郭妈妈身后还有几个人,他几乎都不认识,但是,当看见骆镇海的时候,骆风终于放心了。
由于是大半夜,又在病房中,所以谁都没有过多的客气。骆风跟着爸爸向郭家人告辞。
“改天让菲菲请你来家里吧。”临走时郭妈妈送出这样一句话。
二人告别后出了医院,骆镇海看着儿子,脸上有那么一丝丝地甜味。
“臭小子!快开车,回家睡觉。”骆镇海是今天收获最大的那一个,而骆风却并不知道。
这一夜经历的太多了,骆风回到家很快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骆风和爸爸开始为带妈妈去省城治病做准备。
医院这边也帮他们联系省里治疗这种病的专科医院,为转院做准备。
一周之后,骆风和爸爸带着妈妈踏上了省城的路。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有妈妈的病最重要!为了给妈妈治病,他可以放弃一切。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才是上帝赐给我们唯一的最宝贵的财富,他们的爱,千金不换。爱人,工作,前程,机遇,所有的一切失去后都可以再换一个,但是,我们的父母,却永远都不能再换一个的,失去了,就是永远。骆风不想失去他们,他爱他们。
一家三口来到省城著名的专科医院,有提前预约的专家给骆风的妈妈进行会诊。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四个小时后,专家们终于出来了,结论是,这种病国内医疗手段很难痊愈,如果想要完全康复,就只能出国。
出国!
骆风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就空了。
他一直认为他们有希望,他们前途光明,可是,为什么明明是看着希望迎面而来,扑过来的却是绝望呢!
骆镇海拉着专家小心地问:“她这个病,出国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全部下来的话,一百多万差不多了。”
“……!”三年!
骆风走在校园的操场边缘,观礼台有四级大台阶,台阶上面摇曳着一排垂柳。
柳叶划在脸上,露水画出一条冰凉。
似乎是茫然了,骆风突然间感觉好疲惫,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他满心希望地拼了三年,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妈妈紧紧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爱他,怜他,宠他。可到头来,竟然给他这样一个结果。
是自己太单纯?还是天道太不公?
他只是想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妈妈,每天嘘寒问暖知冷知热。哪怕她一直絮叨个不停,哪怕她逼自己去洗自己的臭袜子,哪怕她生气地假意打自己几巴掌,哪怕她真的打他,骂他,但至少,他可以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他没有!
对于太多人来说感觉到厌烦,有时想要躲避,经常随口应付的来自妈妈的关爱,对于他来说,竟然是奢侈。
生命总会有缺憾,这是谁都不能左右的。但是,他不想,他的缺憾来自父母,那样真的太残酷。
骆风坐在台阶上,太阳还在山的后面,天气并没有热起来,反倒有些许凉意。那凉,丝丝的,紧紧的;来自将尽的夜风,来自远处的山林,来自脚下的湿土,来自茫然的内心。
一百万不是小数,这些年他们都受尽苦难历尽艰辛。他们没有更多的积蓄了。
二十万已经是两个人全部的力量,甚至是透支的。
骆风今年十九岁,他可以再花十九年,甚至是二十九年去挣一百万回来,但是妈妈呢?她会等他吗?
钱!
为什么你这样地折磨人!
骆风倚着垂柳,有蚂蚁爬在他身上,但他却没有感觉。
一只手轻轻地拿掉在他肩头乱跑的蚂蚁,拉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
骆风看着郭菲菲,有些麻木。
“我陪你走一会吧。”郭菲菲拉着他走过一棵又一棵垂柳。
她拉着他,他跟着她。
轻轻地走在晨曦的校园,和一个彼此都不说话的人。虽然有些凉意,但是却夺不走两只手心里合紧的温暖。
骆风看着面前的郭菲菲,面无表情,但是,她却看见他的眼里仍有光芒,只是一时有些散乱。
她对着他笑。
少女的微笑,那么纯真,鲜亮,明朗,美丽。
就好像夏日里的清泉,给人以清澈和透亮。
他又把目光转向远处,那里有阳光慢慢移动,向着他们。那光,金黄,铮亮!
她拉着他往下走了一个台阶,这里没有蚂蚁,而且没那么潮湿。
静静地坐一会吧,郭菲菲坐下,骆风却还站着,她拉一下,他才坐下。
骆风坐在她旁边,似乎没有感觉,似乎也有感觉。
阳光终于撒满了大地,下早课的同学们陆续的从教学楼里分散出来,撒了满院子,撒满校园。
骆风站了起来,看着郭菲菲,突然,他笑了。
看见他的笑,郭菲菲突然鼻子一酸,一颗眼泪终于从右眼滑出。
他伸手去帮他擦掉,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