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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回雨落

感受着气海内澎湃的真气,叶子临心念一动,真气破体而出,吹得他凌乱的衣裳在瑟瑟的风中尘土飞扬。

他将真气灌注入那把古朴纯白的无名剑中,剑身立刻不安分起来,在缓缓流转的真气中发出欢快地轻吟。

叶子临倏地腾空而起,无名剑在前,他的身体紧跟其后,宛如飞雁凌空。

微风轻吟,剑若飞雁。

清风剑法第六式,微风轻吟!

只听得咻的一声,叶子临已经消失在原地,不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铺子大门边上,剑尖在触碰到大门时折了回来,叶子临借势反身旋转,回转的剑锋在空气里拉出一条长长的缝隙,宛如一弯新月。

直至他落地收剑,他身后拉开的残影依然清晰可辨。

正是清风剑法第五式,风回雨落!

无我无剑,既然无我无剑,万物皆归本源,又为何要拘泥于剑招?

叶子临刚才两招清风剑法都没有使完,而每一招看上去虽然残缺,但是衔接起来又显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风回雨落借了微风轻吟的剑势,威力更是比单独施展开来不知要高几个档次。

只有领悟了剑招的本源,才能做到万变不离其宗,做到以无招胜有招。

若非如此,即使再高明的剑招又有何用?就像叶子临之前所想,一本广泛流传的武技即使再厉害也会被人吃透。

招招已被人计算,岂不是还没开打就已经就输掉了一半?

因此,只有领悟了剑招的本源,才能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叶子临反复咀嚼着刚才的明悟,又陷入了先前那种微妙的境界。

良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自言自语道:“在屋子里闷了那么久,也该出去走走啦!”

……

“哟,你个不要命的,让你交出来你就交出来,再他娘的敢说一句废话,本少爷立马废了你。”

“这几位小爷,小的实在是不知道你们说的宝剑在哪,那家铺子也已经关门了,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呀!”

才推开大门,叶子临就看到有两个干干净净公子模样的青年在他对面刁难王大锤,其中一个正是那天被他打碎胳膊的李亮。

不过,这个王大锤倒真是个实在人,还颇有几分机灵,他对这两个青年既没有说假话,也没有说实话,即便以后宝剑被他们找到也与他王大锤自己无关,所以他这番话说出来,也不会担心这两个人的报复。

让叶子临最为看重的是,王大锤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卖叶子临,这让他心中多了一份感动。

他与王大锤萍水相逢,也算不得相知相识,王大锤虽然修为低下,但却值得他敬重。

反而李亮现在已经没有了那天嚣张狂放的气焰,只是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前面的那名青衣年男子身后,这名青衣男子剑目星眉,消瘦冷峻,腰间挂一把弯刀,眉宇间盛气凌人。

这时李亮似乎也好像发现了他对面叶子临,踮起脚在那名青衣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拿手指着叶子临的方向,道:“天少,就是那个家伙。”

青衣男子眯起双眼朝叶子临瞥了几眼,低头小声说道:“李亮,你他娘的白痴!这家伙明明是聚力境四重的修为,你跟本少爷说是聚力境三重?”

随后,他摇了摇头,张开右手手掌,用左手在上面轻轻地划着,好像有一只小昆虫从他掌心爬过。

“不过嘛,也没关系。无论是聚力境三重还是聚力境四重,只要落到本少爷手中,在本少爷看来都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说着,他左手食指突然向下一压,就好像把刚才从他掌心爬过的昆虫给捏死了,随后斜眼看着叶子临,嘴角处透出一股阴狠。

李亮连忙奉承道:“是是,天少您是聚力境高等修为的人才,放眼整个神剑门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像他这种垃圾,给您提鞋都不配。这家伙那天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说您是****。”

李亮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地把当天的事情描述了一边,心中却早已惊骇不已:“那天他明明只有聚力境三重的修为呀,这么快就突破到四重?这才过去多少天?这种修炼速度恐怕就是神剑门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也达不到吧。”

同时,他对叶子临的恨意更深了一成,“这家伙实力同境界已经无敌,修炼速度还如此吓人,一定不能让他成长起来,今天与他的梁子已经结下,这个仇他日后肯定要报。”

他望向叶子临的眼中也布满了杀意,心道:“既然如此,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于是,他对青衣男子说道:“那些凡阶宝剑肯定是被这家伙吃掉了,只要杀了他,就能找到那些宝剑。”

“到时候天少您再将这些宝剑贡献给沉剑池,江长老必然对您青睐有加,内门弟子的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的话果然挑拨性很强,青衣男子迈着步子朝叶子临这边走了过来。

“小子,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敢打他,可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叶子临皮笑肉不笑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说的很有道理。”

顿了顿,他侧过头往青衣男子两人身后望去,接着说道:“不过,你的主人是谁呢?我好像并没有看到噢!”

青衣男子听到叶子临前半句时,以为叶子临认了怂,正暗自得意,然而后半句话,叶子临竟然将他比作狗,气得他额头青筋暴露。

“好,很好。记住本少爷的名字,我叫木参天,玄榜十二!说吧,你想怎么死?”

见到这幅情景,李亮则两眼发光,得意地看着叶子临,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因为玄榜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李亮本身是聚力境四重的修为,在聚力境七重以上的人手中走不过一招,而聚力境七重以上之人有几千,能进入玄榜的却只有五十人。

玄榜前二十的无一不是聚力境九重的强者,他们各个都是天纵英才,有的是飞云国皇室成员,有的是小宗门高层子弟,有的则是大家族的嫡亲,但无论哪一个,所接受到的资源都不是普通的神剑门外门弟子可以比拟的。

就拿木参天来说,十一岁便已踏入武道,达到聚力境一重的修为,二十岁之前便达到了聚力境九重的修为。这样的修炼天赋,要是放到任何一个小宗门都足以作为他们的骄傲,也就只有在神剑门这样的庞然大物里面,才会仅仅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木参天的家族在飞云国更是赫赫有名,他的祖父曾官至飞云国先锋大将军,至少也是神剑门长老级别的人物。木家所在的青木谷,方圆百里皆在他们管辖之下,就算是比之诸侯,也不遑多让。

所以,李亮可以肯定,只要木参天起了杀心,叶子临就活不过今晚。

木参天这番话,要是让神剑门的其他弟子听到,绝对会吓得屁滚尿流,但是叶子临不是其他人。

他听说过玄榜第三的张浩宇,却从没有听过玄榜第十二的木参天。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些数字明明相差不大,却往往有着天壤之别。

就好像人们只会关注第一名,而往往忽视掉第二名;只会记得前十,却不记得第十一人是谁;只有聚力境四重的人才能晋升外门弟子,而聚力境三重的人永远被锁在门外。世间事岂非经常如此?

叶子临没听说过他,不怪叶子临,谁叫他木参天不是前十呢?

李亮低估了叶子临,也不怪李亮,谁叫当时的叶子临只有聚力境三重呢?

叶子临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我想怎么死……我想看你的主人牵着你吃|屎,然后笑死!这个死法不错!”

木参天怒目圆睁,从腰间掏出一把弯刀,嘴角带着一缕嘲讽和狠毒道:“凡阶上等兵器,玄铁弯刀。我本来没想让你这么快死的,但是你说的话已经彻底激怒了我。死在凡阶上等武器下,也够你荣幸的了。”

叶子临见状侧身向前,无名剑出,缓缓向前方的空气一划,真气融合在剑气中,在剑身周围散发开来,像是一阵微风,又像是一阵飓风。

因为飓风不会这么缓慢,而微风不会如此狂暴。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木参天看到叶子临的这一剑,明明出招非常缓慢,但好像转瞬间却已避无可避,剑尖的气流流转,似微风又似飓风。他能感受到这股风当中的能量,平静与狂乱共处,野性同温婉相生。

这该是什么样的剑法?

木参天位于玄榜第十二,与人交战无数,从没遇见过如此诡异玄妙的剑法,两种水火不容的因素能如此融洽和睦地结合在一起。

不过无论你剑法如何高超也没用,因为你的实力太弱了!

武道之途,有一种规则叫一力降十会。

聪明人能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但如果是一万斤呢,你又如何拨?

所以叶子临精妙绝伦的剑法,在木参天看来与供人消遣的舞蹈无异。

木参天右手弯刀翻转,刀柄朝下,刀身朝外,往叶子临的无名剑横劈而去。

这简简单单的一劈看似粗鄙,却是凡阶上等武技“横刀斩马”。

马是具有智慧的生命,人们在杀马前不愿意看到马流泪,便创造了这招“横刀斩马”。刀柄朝下,刀身朝上,马的眼睛看去,刀身正好被手背遮挡,而握刀柄的姿势也像极了平日里主人抚摸马头的样子,因此马对“横刀斩马”这个动作不做提防。

但刀劈至马脖子更前时,手的遮挡便再也起不了作用,此时马必然看到主人杀他。而“横刀斩马”则是在开招后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将要被马看到时,刀的速度已经达到了肉眼不可分辨的程度,马在死的最后一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死的。

“横刀斩马”威力极大,木参天自信在自己聚力境九重的真气加持下,这一招能直接砍断叶子临手中的无名剑,然后切断他的脖子。

李亮看到这一幕,脑海中已经构造出叶子临那颗人头冲天而起的画面,阴笑不停。

然而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

叶子临早有准备,后退一步,伸出左手,靠在剑身处,当那柄弯刀速度越来越快,就要砍在无名剑剑身上时,他左手突然向前捏住剑尖,食指微微弯曲,轻轻一弹。

这招正是当日银发女子所使,这看似轻松的一弹却被叶子临暗中灌输了真气,剑身立时变成一个弓形,而木参天的那把弯刀正是架在弓上的箭矢。

两件兵器交接,先是上面的真气产生对撞,木参天的真气显然更胜一筹,那柄弯刀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便狠狠的砍在了弓形的剑身上。

“哼,破铜烂铁,也想与凡阶上等兵器争锋?”木参天见状发出一声哂笑。

铿!

剑锋与刀锋的对决。无名剑的剑身发出幽咽的轻吟,几乎就要从叶子临手中脱手而出,他急忙加大了手中的力量,手臂差点都要从肩膀上撕了下来,才勉强没有弃剑。即便这样,无名剑后飞的惯性还是得他身体完全后仰,他立刻翻转手腕,将剑尖所对的方向转了半圈,随后无名剑刺入地板下,他才不至于摔倒。

“来得正好!”

叶子临灵机一动,将剑身侧翻,伸出左手再次一弹,这次无名剑直接将他弹了出去。离地而起的瞬间,他在空中立刻转身,从背后抽出无名剑,先运转真气轻轻一震,无名剑便发出淡淡的轻吟,如同诗人的游吟。此后他的身子闪射出去,仿若一只飞雁。

微风轻吟,剑若飞雁!

而这时木参天正看着被无名剑当作箭矢弹射回来的玄铁弯刀,脑中混沌一片,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眼前这个聚力境四重的小子,竟然能挡住聚力境九重的自己全力一击!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相信神剑门的人也从未听说过此等荒唐的事情。

他是玄榜第十二的天之骄子,全力一击竟然杀不掉一个聚力境四重的毛头小子。这种话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而他身后的李亮已经完全傻了眼,他绝不会笑话木参天,因为他相信眼前的一切一定是幻觉。

木参天还沉浸在惊愕中,然而此时他的眼帘却渐渐映入了一个身影,像是一只南飞的孤雁,带着冷冽的剑锋,正飞速地刺向他的咽喉。

面对这凌厉的一刺,他没来得及作思考,慌忙中拿玄铁弯刀向前一挡。

这时,异变陡生!叶子临的剑锋突然下沉,横向划了过去。

剑锋之势,迅雷不及掩耳,如疾风骤雨,如烈日狂风。

剑之所向,气浪突袭,汹涌奔腾;冰川丛生,穿云裂石。

风回雨落,雪漫千山!

木参天眼中的不可思议渐渐变成了惊恐,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狂风卷席,又像是被飞雪掩埋。

原来一个人在面临天灾的怒火时是如此的无力,这种脆弱渺小的感觉,践踏着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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